薛衍一行人等抵达汴州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早已过了春种的时节。不过薛衍所带的种子中也有夏日播种秋日收获的菜种和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再加上薛衍还把建造温室的那一批匠人带来了,因而城里城外的探访查看地方过后,仍旧是该垦地的垦地,该建温室的建温室,又在城中绣娘织户中推广以纬线起花的织锦技法,甚至还在天工开物当中找了更为科学妥善的养蚕剖丝之法,并没有虚度时光。
除此之外,薛衍仍命汴州本地官员将城中较成气候的商贾富户都邀至知州衙门,一则是向诸位商贾富户介绍反季菜和时兴蔬菜,以及魏皇后和宫中诸位妃嫔绣娘亲自织出的更为华丽的绫罗绸缎,二则也是要鼓励经商的意思。
这些个商贾富户倒是没有想到薛衍贵为卫国公世子,态度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又见薛衍给出的鼓励经商的优惠条件也都非常诚恳,本着捧热灶与逐利的心思,全都应承下来。
之后薛衍又为东道主,分别请汴州本地官员与这些个商贾富户在知州衙门内吃了两顿席面。
薛衍在知州衙门内言情商贾富户的消息没几天也传了出去,有言官御史即刻以薛衍有辱斯文为由,写了弹劾折子送往长安。
永安帝对薛衍惹事的能力早有准备,眼见弹劾折子入雪花般飞来,也不以为意。只留中不发。
与此同时,薛衍有意在汴州鼓励经商的消息亦传到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的耳中。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皆出声仕宦书香之家,实在不能理解薛衍青睐商贾的作为,不过当着薛衍的面儿,却也不曾疾言厉色的表示反对,只能旁敲侧击,想要说服薛衍不要同这些个低贱的商贾往来。
薛衍不曾想到,一向支持自己的阿耶阿娘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反对,不觉有些失落。旋即又打起精神来,向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详细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还是无法理解,不过看到儿子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两人并不知道薛衍乃穿越而来,秉着兼职玩家的心态应对一切,还以为是之前的事情都不能引起薛衍的兴趣。如今眼见薛衍竟然喜欢经商……虽然这个喜好低贱了点儿,不大上得了台面,但如果是儿子真心喜欢的……
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彻夜未眠,沉思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放任儿子的好——反正他们此次来汴州,也是为了散心游历,儿子想要经商,左右也不会太过影响汴州本地的局面,何况还有他们夫妇和魏子期掌控局势,也绉不了大褶去。
卫国公夫妇打算的好,却没想到魏子期得知薛衍想要在汴州发展商业之后,态度倒是比薛衍更积极一些。因着他有上辈子的记忆,不但同薛衍配合的更为默契,甚至薛衍忽略计短的地方,魏子期都能先行想到做到。直叫薛衍摇头长叹,以为魏子期竟是进错了行当——他要是不从军而经商的话,估计如今也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了。
魏子期听了这话,也只当是笑谈,并不在意。
众人皆以为薛衍此举不过是一时好玩心性。却没想到过了秋收各地州县交税的时候,原本赋税总额并不大出彩的汴州竟是异军突起了。
消息传到长安时,大褚君臣大为惊异。更为难得的是,因为薛衍在汴州鼓励经商,且汴州交通便利,联通黄河淮水,所以天南地北的行商都愿意在汴州贸易。不断增加的交易量在提高税收的同时,也为汴州本地带来了更大的商机。一时间城中客栈脚店酒肆食肆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连带着城中百姓的“就业率”也提高了不少。
到了年下的时候,因为城中的宅院大都被往来贸易的行商或资本丰厚背景深厚的商铺酒肆垄断了,寻常商家百姓无法,不得不退居到原本无人愿意居住的沿河一带——只因哪里虽然靠水潮湿,但是一条汴河通南北,倒是交通极为便利。
又因城中酒肆食坊大都开在沿河一带,交通便利,商贾外地的旅人们多住在此,有时晚间饿了或者心血来潮想吃一杯水酒,便拿了几个钱托肆中伺候的博士们出去采买。时间长了,便有小商贩在河中摇船卖东西,河船汇聚的多了,便有了人气儿,也有百姓商贾晚上闲不住了,便出来走动走动。
因着此地临河,商铺酒肆又大多面河而开,夜间宵禁的武侯们总不好巡查到河里去。城内的百姓也知道了这里的繁华热闹,总赶着偷偷跑出来。时日长了,汴州城内的宵禁制度竟然形同虚设。当地官员无可奈何,只能频频上折子弹劾告状。
薛衍与魏子期倒是因此感觉到了熟悉的氛围,十分自得。
连带着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晚上出来的次数多了,也觉得宵禁有宵禁的森严,夜市也有夜市的热闹。两者倒是各有千秋。
这厢薛衍一家在汴州过的乐不思蜀,那厢永安帝却下诏命薛家三口与魏子期返京——原因无他,年底了,该回京过年了。
薛衍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等人离开长安城已经大半年了。如今永安帝召众人回长安,想必是长安城中风波已定了。
薛衍一厢情愿的这么想着。哪里想到回长安后却发现,因着他在汴州鼓励经商一事,朝中言官御史因此看不过眼弹劾他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