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死了还要吃没钱的苦!?
红药不理会那些可怜巴巴望着他的鬼怪,他饶有兴趣地伸手隔空点点黄鼠狼的摊位角落:“那是什么?”
一堆沾灰带泥的黑瓦红砖里垒着一摞整齐干净的白色,分外突兀醒目。
“那是我最喜欢的书。”黄鼠狼耸耸黑红小鼻头,珍惜地将吸了一小截的旺仔牛奶蜡熄灭揣进脚边大书包后,他将一本虽然书页都已经被翻出了毛边,但依然干净整齐保存得很好的书递给红药,“没打算用来交易……就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只有两个成人巴掌大小的略厚书册,与其说是书其实更像是杂志,那种小出版社出版,小成本印刷,油墨晕染个别文字重影,偶尔还有错别字的不知名买一送三垫桌脚小杂志。
“上京故事会?这书我也有好多。”方冲这话一说出口就被红药裴慈同时注视,“怎……怎么了?”干嘛都这样看着他?
“没怎么。”红药裴慈同时摇头。
只是没想到方冲高高壮壮一猛男,平日居然爱看这种书。
只见小杂志色彩鲜艳的软塌塌封面上,以比书名还要大的加粗字体印着——‘选择一次,性福一生,专业男科,成就真男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杂志。
方冲看懂了他两位老板眼中的复杂,连忙自证清白道:“我不是!我没有!这就是本很普通很正常的小说杂志!有连载有短篇,还有好多猎奇鬼故事!”
虽然他不爱看书,但也不记得是谁说过,人总要固定地看一点书。他深以为然,但挑来选去,也就这种满篇奇幻荒诞的猎奇小杂志不会催眠他了。
红药被勾起了兴趣,却没想到他只是随便翻开看看,就这样看进去了。连那些做好了心理建设的鬼怪捧着钞票排着队来买香烛,都是裴慈和方冲鼓着胆子做的交易。
摊上的香烛少了一大半,红药手中的杂志也翻到了最后一页,他将杂志还给黄鼠狼,眸光闪闪语气淡淡地道:“再来一本。”
在后街摆摊好几年,这些书也就堆了好几年,‘好书分享’头一回成功的黄鼠狼很是兴奋,他一边给红药递书,一边扭扭捏捏地问:“你……你觉得这里面哪个故事看着最有意思?”
红药想起刚刚看的那本书里,有篇不到万字的黄鼠狼讨封报恩小故事,心下了然,无比自然的略作思索,然后道:“黄精精报恩记吧,情节猎奇有趣,主角也很讨喜,和民间流传的传统黄鼠狼形象很不一样。”
红药这话一说完,面前这只非典型黄鼠狼的黑豆豆眼就猛的一亮,还没有收回去的几根长胡须在白净脸庞上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好半晌,他左右看看,确定无鬼接近后,以书作掩,抬指轻轻点了点书页上的几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黄书书?和他的梦想还挺配。
红药问他:“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做什么?”
在后街这种鬼怪聚集的地方,互通姓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黄书书捏着小黑爪子,抖着胡子满脸激动:“黄精精报恩记是我写的!你……你是我的知己!”
红药:“……”
这黄鼠狼怕不是第一次见读者。
“你还有其他作品吗?”红药难得有些心虚,他刚才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心里更喜欢另外一个人偶成精的故事。
黄书书神色暗淡了几分,表情苦涩:“……只有这一篇,这是我被杂志社录用的第一个故事,但……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有志气!红药从摊子上抓起一把香烛塞进黄书书爪里:“加油!我看好你!”
同为精怪,年轻妖的远大梦想他理应支持!
黄书书爪捧香烛,感动得眼泪汪汪,他抹抹眼角,咬牙颤声道:“我……我会努力的!”
呜呜呜这就是被读者包养的滋味吗?也太美好了叭!
鼓励完年轻有志妖,红药正准备继续徜徉在书本里的爱恨情仇中,却突然发觉有一股庞大的阴冷之气正极速靠近,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红灯笼似的猩红大眼。
“你这香烛怎么卖。”雄壮浑厚的声音从裹携着猩红大眼的黑雾里传出,只一个照面,周遭鬼怪便跪拜了一片。
红药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被庞大阴气侵袭,脸色骤然苍白的裴慈身前。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在摊前沉默许久,试图冒充招财摆件的壮汉脑袋突然从他屁股上咕咚滚下地,嘶声力竭的喊道:“大王!这几个活人卖高价香烛收取巨额人民币恶意扰乱后街市场嗷——”
下一秒,后街所有鬼怪都看见,他们常年漆黑阴暗的天际划过了一道嗷嗷叫的光——告黑状的壮汉脑袋被红药一脚铲飞。
红药:嗯,记住了,这种情况光拧脑袋还不够,下次得把嘴也给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