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锅面条嗦完, 天便蒙蒙黑了,红药吃饱喝足,悠闲地瘫在竹躺椅上, 一边摇摇晃晃一边抬指在半空轻点,随着他的动作, 檐下纸灯笼乖乖的一个接一个亮起, 不一会儿朦胧的灯光便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方冲在一旁看得是叹为观止,他在灯笼下观察了许久也未能研究出其中关窍, 只能虚心请教道:“红老板, 您这灯笼是什么原理啊?”
“什么原理?”红药正指挥小鬼们收拾锅碗, 闻言懒洋洋道,“大概是……声控?音控?光控?”
方冲:“……”
我问您,您反给我出个选择题?我选D!
就在方冲准备自力更生, 靠自己的智慧搞懂纸灯笼的秘密时,突然听到红药无比自然的对裴慈来了一句:“你今晚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过夜。”
那千年灵莲子估摸着今晚就会起作用, 还是亲眼看着放心一些。
方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还不等老板回答, 就脱口而出了句:“这不好吧?”
红药扫了憨憨方冲一眼:“怎么就不好了?”
方冲刚想说没有房间, 突然反应过来这里目之所能及之处全是红老板的江山,于是憋了半晌也只憋出来一句:“没……没换洗衣服。”
“怎么没有。”红药眨眨眼, “我不是给他做了好几身吗。”
方冲被红药的不羁给打败了,那些不是换洗衣物, 特么是寿衣啊啊啊!
可惜他的百般纠结与不安也抵不过裴慈简短有力的一个‘好’字。
方冲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既然老板已经做了决定,那他也只能在这个决定的基础上尽力让老板过得舒适了。
“红老板,我们住哪两间客房啊?”
红药语气十分自然地道:“裴慈和我一起住, 你的话就……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吧。”
方冲:“!!!”这这这——
裴慈神色自若:“好。”
方冲:“……”行叭。
……
红药给裴慈做的几身寿……衣服,大多用的都是上好的锦缎,他从里头挑出了套白色细棉制成的中衣中裤给裴慈当今晚的睡衣。于是等裴慈从浴室出来,坐在雕花软塌上垂眸细细擦拭湿发,打眼一瞧,和这古香古色的环境当真相配,就像他合该坐在这儿一样。
中衣尺寸将将好,裴慈又是个坐立行走都腰背挺拔姿态端庄的人,即便是当睡衣没有任何花俏设计的白色中衣穿在他身上,也瞬间有了种低调精致之感。
看得穿着背心大裤衩的红药连连点头,为自己的制衣手艺,也为给衣服增值的衣架子裴慈。
滴水的头发擦到半干裴慈便放下了帕子,他看向盘腿坐在地板软垫上的红药,却被一片白得惊人的肌肤晃了眼,裴慈略略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问:“……红老板在插花?”
红药面前放了一个半米高的白色敞口大肚瓷瓶,旁边是一堆或含苞或半开盛放的荷花,这也是那水鬼清理湖面一起搞来的贡品,红药正一股脑儿把它们往瓷瓶里放。
“那些莲藕莲蓬还放得几日,这堆花再不处理就全蔫了……你应当是喜欢这些的吧?”红药也不管什么大小、配色、角度,就是实打实的一支支往里放,愣是将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雅荷花整出了一派拥挤热闹景象。
听了红药的话,裴慈怔愣良久……原来是因为他,才摆弄归置这些荷花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以红老板的性子,这些荷花在他眼里怕都只是些再也结不成莲蓬的无用之物,又怎会费心找来花瓶细致处理呢。
想到此处,裴慈心中骤然一轻,像是有微凉的长风吹散了长久压在他心头的浓雾,没有了重压,那些可爱柔软的云朵便慢慢悠悠地往上飘、一直往上飘,它们包裹着一些他现在还不明了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最后的禁锢。
裴慈清俊的眉目间带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温柔笑意,他学着红药的样子,盘腿坐在花瓶的另一边,捡起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荷,轻声道:“……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它们现在也就这点价值了……”红药见裴慈上手,便识趣地停下了糟蹋荷花的魔爪,他虽然没有风雅插花的能力,却有相当高的审美,心里很清楚自己所谓的插花也就比把它们堆在地上好上那么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