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这一逛, 就直接从太阳正当头逛到了日落西山,虽然夕阳下的园林别有一番风味,但人是铁, 饭是钢,到了饭点儿就得吃饭。
文明轻轻扭了扭脚脖子, 这会儿兴奋与激动稍稍褪去, 他才感觉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酸痛。是以虽然有些遗憾还有好多景观没有记录,但他还是从善如流的跟着红药往回走。
然后他就听到那个脾气直接又粗暴的红老板时不时便轻声问那个温和话少的青年‘累不累?走了这么久要不要歇歇?吃莲子吗?菱角要不要?’等一系列琐碎又日常的小话。
微风不燥夕阳正好, 一切事物都披上了一层温柔暖色的光。不知为何, 看着前头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 听着耳边琐碎日常的话语,文明莫名就感觉有些牙酸,他一偏头, 刚好看到无所事事正东看看西瞅瞅的方冲,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心中一闪而过的疑问就说出了口:“他怎么不问问你?”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方冲半晌摸不着头脑, 呆呆地‘啊?’了一声。
话一说出口文明立刻便后悔了,人家朋友之间的相处关他这个刚认识的人什么事!人家爱关心哪个朋友就关心哪个朋友!他多什么嘴!关键这话听起来也太特么挑拨离间了吧!天知道他绝对没这个意思啊!完了完了, 这园林他以后恐怕连门都进不来了!
文明此刻无比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没个把门!
呆过头的方冲看了看前面亲亲密密正常操作的两位老板,又看了看一脸真切懊悔的文明, 明了了。
只见他摇摇头,一脸无所谓地道:“是我不配。”
三个人的友谊, 果然总会有一个人是多余的。感性的文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同情地看了‘多余’的方冲一眼。
方冲:“???”
红药身为陶俑精,虽然原形并没有关节肌肉,也不算多坚硬强悍, 但好歹在这世上虚混了许多年,这点路程自然还不放在眼里,可裴慈就不同了,走走停停一下午,即便他已经努力收敛,面上不免还是显露出了几分疲态。
红药之前午夜梦回胡思乱想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可笑的念头:他做陶俑其实很合适,扛摔又耐打,非常之时还能当凶器使,杀伤力十足。而裴慈就不行了,即便他不是人,和他一样是古物成精,那也一定是放在百宝架最中间那格的纯色瓷器,有漂亮又好看的釉,精致且易碎,每日还要用最柔软的锻帕轻轻拂去他身上的灰尘才行……
“红老板?红老板?”
“啊?”想出神的红药一抬眼便对上‘漂亮瓷器’无奈又担忧的眼眸,他干咳一声,道,“怎么了?”
裴慈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恍神,只是抬手指了指远处靠近通往香烛店小门的湖岸。
红药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了一大堆……藕?!
不只是藕,旁边还分门别类的堆着荷叶、荷花、莲蓬、菱角,甚至还有一尾大鲫鱼。
如同精心上贡的贡品一般,两三米高的莲藕堆里全都是肥美大节品相优良的好藕,而且上岸前明显经过了湖水细致的清洁,虽然湿漉漉但一点泥沙也没有,十分干净。
就是不知道那湖中水鬼和有灵荷植是单纯为了‘上贡’才忍痛挖出摘下这么些莲藕莲蓬。还是真把红药之前胡乱说的‘过满则溢’修炼法门当真了,所以干脆‘手动’清理出湖中‘溢出’‘多余’的莲藕,顺便上贡给新东家……
红药挑了一节嫩藕,随手一甩,上面的水珠便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咔嚓’,内里色泽莹润若白玉,清脆微甜入口化渣还拔丝,红药一边嚼一边满意点头。
红药吃得开心,其他人却无法这么坦然,裴慈眼睛看得细,最先发现湖中不对劲之处:“湖面上好像有……烟雾?”
几人闻声望去定睛细看,果然有朦朦胧胧不知是烟还是雾的事物在那片青碧间缓缓缭绕升腾,若不是那湖中水鬼清理出了一小片能看到湖面的区域,那样朦胧隐约的烟雾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天光朦胧,荷池轻烟,实在是很美的景象,所以尽管知道那里面有的是水鬼和荷妖,文明口中还是没忍住冒出了‘瑶池’二字……怪只怪古早电视剧看多了,潜移默化,会冒烟的荷花池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已经成了瑶池的标准‘池设’。
红药叼着小半截莲藕走进湖边,蹲身将素白手指浸进冰凉湖水中,片刻后,他抽手起身,神色相当复杂地来了句:“……我确实有点厉害。”
胡说八道都能令妖顿悟突破,这可不是有点厉害,是相当牛逼,牛逼大发了。
只是精怪化形乃是修行中最关键的一节,这一悟不知要悟多久,原本他还想等人都走了,再找水鬼聊聊这座园子过去的故事,现在看来只能暂时作罢。
……
等文明提着几斤莲藕离开香烛店,红药也勉强将鱼处理好了,他现在住的小院里除了一丛从不结果的芭蕉还有一棵一人合抱粗的桂花树,精巧的火炉摆在树下,傍晚的微风凉悠悠,即便碳火通红也不会觉得燥热。
铜锅热好,红药小心的往里面一点一点地滴油,那动作,简直和做实验一样小心翼翼,会一点厨艺的方冲看得直摇头:“红老板你就多倒点呗,没有油气儿不好吃的。”
头一回做菜的红药头也不抬,十分自信:“清淡一些更能品出好食材的本味,是吧裴慈?”
口味一直是清淡挂的裴慈自然点头称是。
方冲:“……”有感觉被孤立到。
待鱼和姜丝葱段一起煎好,红药又往铜锅里掺了水、放了白玉一样的藕片、嫩生生的菱角,然后静待汤好。
方冲看了看小炉旁案几上的几盘藕片菱角,迟疑道:“咱们晚饭就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