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群里混凤凰, 即便麻雀再多再热闹活泼,凤凰也注定引人注目是所有视线的中心。
小孩儿十分顺利地进了懿宁公主府。
长得好又乖巧听话的小孩儿没人不喜欢,慈祥的管家爷爷亲自带他教他。换上懿宁公主府统一的细棉布短衫的小孩儿每天都忙忙碌碌, 不是捧着各种对账册子东院西院来回跑,就是帮白天分居两院的公主驸马互递书信, 偶尔空闲了, 还会主动跑到厨房去帮厨娘们择菜,衣包里被塞得鼓鼓的全是小点心。
教导期还没过, 为了小孩儿今后的去处, 府中管事的嬷嬷大丫鬟们就争破了脑袋。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 殷管家都笑眯眯就是不应承,然后转头就求到了懿宁公主面前,想为他教养了好几个月的小家伙求一个好前程。
懿宁公主也很喜欢这个模样好脾气也好的小家伙, 只和驸马稍稍一商议,便同意了殷管家的请求。
于是进府几个月,才刚刚把懿宁公主府各院各处的地形、府中所有人物认清混熟的小孩儿, 就一跃从仆役变成了书童。
“我要去给驸马磨墨吗?”之前他给驸马和公主传信的时候,偶尔也帮驸马磨墨的, 就是桌子有点高, 他得垫着脚。
殷管家牵着小孩儿的手,慈祥地笑笑:“不是驸马, 是公子,你以后就是公子的书童了。”
“公子……”小孩儿脑海里闪过一个拥着雪白狐裘坐在檐下看雨的瘦削侧影。
懿宁公主府里只有一位公子, 是公主和驸马的独子, 他虽每日满府跑,却只见过那位不爱出院门的殷慈公子一面。
因为一场秋雨,他们曾短暂地在同一段屋檐下避过雨……不过没过多久, 就有好多仆役急匆匆地撑着大伞抬着轻轿将公子接走,他也多了一把做工精致绘着青竹的油纸伞,免了秋日一场凉。
“……公子虽然不爱出门,但为人十分温和,只要不犯大错,便一切都好,但也万万不可仗着公子脾气好就失了分寸……做了公子的书童,可就不能再满府跑了,能跟着公子习得几个字、沾上点墨香就最好了……”殷管家的殷殷教诲在抵达公子院门时戛然而止。
他蹲身,郑重地给小孩儿整理了一下衣襟衣摆,然后才领着人走进院门。
绕过重重回廊、深深林木,这才终于见到坐于小亭的少年。此时虽已深秋,但天公作美,一连几日都阳光晴好,可饶是如此,这位殷慈公子也还是穿着厚衣裳,腿上搭着上回秋雨披在身上的雪白狐裘。
公子身体不好。
第二次见面,小孩儿心里才对这个全懿宁公主府、甚至全上京都知晓的事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欸?哥这就是懿宁伯母为你准备的书童?长得可真好,跟我爹养的那只胖狸奴一样乖巧!”一位华服少年从亭边繁花丛里钻出,手上还捏着几朵开得正热闹的红花儿。
满府跑了几个月的小孩儿只听声音便知道这是殷国公府的殷悲公子。
“嗯。你又来祸害我院里的花。”殷慈的声音十分温和动听,明明说着责备的话,却一点不见火气。
殷悲哈哈一笑,捏着红花的样子仿佛一个熟练的采花大盗:“我来公主府拜访,总要送懿宁伯母点礼物啊,可伯母什么都不缺,又不爱那些金银俗物,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院子里的这些奇花异草最能讨伯母欢心了,哎呀,哥哥别小气嘛。”
殷慈叹口气:“你倒是眼光好,这花是母亲亲自督促花匠在暖房中培育出来的,她自然喜欢。”
殷悲脸上笑容一僵,突然就感觉手中拿的不是芬芳的红花,而是灼热的火把,即将烧到手还不能丢开的那种,着急忙慌地唤来丫鬟将这些珍贵的花儿添水插瓶后,他才缓了口气,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哎,公主伯母的眼光就是好,这哪儿是书童啊,分明就是给你选了个金童!我也要去求求伯母,争取让她也给我选一个!”
殷慈不咸不淡地道:“嗯,你就拿着这花去求母亲,看母亲答应不答应。”
殷悲:“……”怎么这事儿还过不去了!
殷悲再接再厉,继续转移话题:“咳咳,殷管家,这孩子叫什么呀?”
这孩子?殷悲小少爷,您今年也才九岁而已!
这好笑的念头刚从脑内闪过,殷管家就发现了件更重要的事儿——他带着小孩儿教导了好几个月,居然从未想过名字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育幼堂的那些姑姑洗脑了,就十分自然地跟着喊崽崽,他一喊崽崽,整个懿宁公主府的人也跟着喊崽崽!现在怕是大家都以为小孩儿就叫崽崽了!
……崽崽做乳名倒也合适……不过就这样报到公子们面前就不适合了。
殷管家不愧是打理着整个公主府内务的十全管家,心里再怎么意外也不过片刻,面上依旧对答如流:“这孩子是从育幼堂接回来的,是以没从府中的排名……今后他就是公子的书童了,公子博学,便给他个恩典,为他起一个名儿吧。”
一听殷管家说是从育幼堂接回来的,殷慈与殷悲便明白了,育幼堂专收弃婴孤儿,前者无名,后者便是有名也大多卑贱不入耳,的确不如重新起一个寓意好的新名字。
殷慈看着低着脑袋安安静静的小孩儿,柔声问:“可还记得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