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此恩上官冲必报!”
施嘉文扭头瞪了他一眼:“叫谁小兄弟呢!”
上官冲扫了一眼施嘉文身上与他同色的内侍服饰,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露出一个包容理解的表情,安慰道:“小兄弟不必自哀,咱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靠的是气节与胸襟!就算你流落宫廷身不由己,但依然一腔正气敢于助人,没有那二两肉又何妨!你今日冒险助我,在我心中,你就是我上官冲的好兄弟!”
施嘉文:“???”
母后亲自教导,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教养礼仪在这一刻也不好使了,施嘉文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上官冲却以为这小兄弟是自卑不相信他的话,连忙提高了声量道:“小兄弟你真的特勇猛特男子汉!若不是今日我实在有要事在身,我肯定当场歃血为盟与你拜把子!”
“要不,咱们约个时间?我提前备好祭品香烛……”
施嘉文深吸一口气,以眼神示意暗卫止步,然后转头认真道:“拜把子就不必了,你把这推车给我。”
上官冲顿时神色一变,目露警惕,施嘉文这才发现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我只要这推车,里面的……尸身,你自带走入土为安。”
上官冲神色缓和了些,试探道:“小兄弟要这破车做什么?”
施嘉文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与你一样,我此番出宫,也是为了送一人入土为安。”
“……路远难行,我又身单力薄,便想借你推车一用。”
昨日,大司马一家被满门抄斩,皇后听闻娘家噩耗,当晚便悬梁自尽追随而去。几年结发夫妻,施瑾看都未去看一眼,只传下口谕,收回后印,去了皇后冠冕宫装丢入乱葬岗,竟是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留。
施嘉文与皇后的关系算不得好,几年前父皇母后还在时,她们一个久居深宫,一个常居皇子府,不过是逢年过节宴席花会上的点头问好之交,谈不上什么喜恶。
后来父皇驾崩母后急病薨逝,施瑾登基,同居皇宫后见面相处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可惜她们脾性不投,皇后看不起她清高娇纵,她看不上皇后得势气盛,姑嫂二人见面必冷嘲互损。
虽然心烦气不顺,她们也到底只是小打小闹,从没动过大干戈,也算默契。
再后来,施瑾行事越发荒唐,皇后无宠,变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与施嘉文一样轻易不再出自个儿宫殿,再在宫宴上相遇,她们竟都成了对方在这皇宫中唯一能说几句话的人,可也不敢多说。
如今皇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于情于理,她也要去送一程。
在上京城郊分岔路口,施嘉文得了一辆推车,目送上官冲背着满身血污看不清楚脸的尸体远去后,一直远远跟着施嘉文的暗卫才迅速上前施礼问安:“公主殿下。”
“推车去乱葬岗。”施嘉文走了几步突然道,“皇宫外面的男子很喜欢拜把子么?”
被先皇专门安排来负责嘉文公主安全的皇室暗卫推着车想了想,如实道:“卑职也有几位结义兄弟。”
施嘉文:“原来如此……”
与皇宫内外无关,是天下男子皆爱拜把子……只是她遇上的这个,眼神特别不好。
……
施嘉文知晓施瑾不是父皇亲子的时候,上京城已是兵临城下,暗卫与贴身侍女都在劝她逃离皇宫、逃离上京,施嘉文却遣散宫人,在公主殿等了十日。她只是个公主,他们尚且护她劝她,那施瑾呢?他是不是也会被簇拥着弃宫、弃城、弃国、弃民,苟延残喘逃命去?
但施嘉文不想施瑾活,他夺了哥哥的位置,夺了父皇的位置,亡了天下,害了黎民,便该付出代价。
她要用施瑾的命祭国。
在去寻施瑾的路上,施嘉文第二次遇见上官冲。这一次,他是光明正大溜进的皇宫,他没穿内侍衣物,施嘉文亦是一身金线红裙。
两人面面相觑。
上官冲结结巴巴先开口:“就……就算你是女子,也是女中豪杰,女中大丈夫!我当日所说依旧作数,上官冲有恩必报!”
……陈词老调,还是一样没新意。
施嘉文紧了紧藏在广袖腕间可削金断玉的匕首,莞尔一笑,轻轻柔柔地道:“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