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的那么恶心!那是鬃毛!”李吴仰头望着在雨幕中蜿蜒盘旋的巨大黑影, 神色冷凝地道,“竟然已经修出龙……爪子……有了形,更难对付了。”
大雨哗哗哗的下, 方冲**凡胎,眯着眼睛根本看不清在半空中盘旋的黑影到底长什么样, 盯得久了, 也只能勉强看见一条两端稍细中间粗壮的长条生物,至于鬃毛脚爪, 前者被雨淋塌, 后者估计大小与其肉虫般浑圆的躯体不怎么匹配, 实在难以分辨。
“哪儿是我说的恶心,明明是它长得恶心!”方冲抱着瓷瓶小声嘀咕。
没了巨石遮挡,大雨在狂风中往墓室倒灌, 在大得仿佛要淹没整座城市的暴雨中,躲在墓道里的几人如同漂浮在汹涌波涛里的一叶小舟,仿佛随时会被倾覆冲散。
然而众人此刻却已经顾不得雨水, 皆抬头紧紧盯着天空……闪电已过,雷霆将至。
“它……它头上是不是顶着副骨架?”
众人皆知那是谁的白骨, 施嘉文惊声道:“它想用红老板的尸骨挡雷?”
红药握紧裴慈冰冷的手掌, 淡声道:“那它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即便经它炼制,那也只是一副白骨。”
听了红药的话, 一直面色沉凝的李吴突然眸光一闪,心中那道困惑多年的难题倏然迎刃而解, 她激动的大声道:“不对!是我们想岔了!”
“神慧偷红药尸骸不是为了操控他, 从一开始,神慧就打的是以红药之躯替他过雷劫的主意!”
李吴握紧了手中判官笔,双眸晶亮, 在黑沉沉的墓道中亦难掩光华:“这个计划,神慧筹谋了一千年!”
“当年他害你性命,剜心封魂于陶俑便是为了今日!”
“可惜他终究棋差一招!苍天有眼,竟叫你生出神智!更有万千残灵护佑!”
李吴在倾盆暴雨中快意大笑,仿佛多年郁结一朝得解,畅快得长发在风中凌乱打结也顾不得梳理,那反常癫狂的模样,直吓得方冲施嘉文默默后退和她拉开距离。
李吴不管他们,大笑过后继续道:“承载了武安大将军魂魄与深厚功德的陶俑不能为他所用,神慧便把主意打到了武安尸骨上。”
“不得不说那条蚯蚓脑子的确转的快,虽然白骨比不上有红药魂魄与功德的陶俑,但只要红药魂灵还在这世上一日,那尸骸便与红药有割不断的联系。不说驱使雷霆,至少能让雷电绕道走。”
红药面沉如水,眸若凝霜,冷声道:“我身上不只有功德,还有比功德更深的杀孽。”
李吴转头看了红药片刻,叹气道:“那神慧这些天也没闲着……如今你身上的功德,可是纯正晃眼得很,比嘉文公主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药眉头紧蹙,猛然想起前日在边春所遇之人看见他时的种种反应……原来,神慧对他尸骨的炼制,竟是如此!
“雷停了。”裴慈望着墓外天空中依然凝而不散轰鸣闷响阵阵,却始终没有落下一道雷电的黑云海,神色忧虑,“红药的白骨,挡住了。”
“那怎么办才好?”施嘉文很着急,“不会就这样让它轻松过了雷劫吧!”
方冲放下瓷瓶安慰道:“那肯定不能!天雷这么多年不晓得劈了多少妖魔鬼怪不肖子孙,就算被长毛蚯蚓怪骗过一时,也必然能很快反应过来!你看那滚滚乌云里张牙舞爪的闪电——绝对是在酝酿个大的!”
红药仰头望着层层黑云中如银龙般辗转腾翔愤怒咆哮的闪电,冷声道:“想利用我瞒天过海挡雷过劫,也不怕没命消受。”
认识这么久,方冲最怕红老板像这样语气淡淡眼神冷漠的撂狠话……不对,是下死亡通牒,因为一般这样说完,红老板很快就会一本正经地干出令人瞠目结舌胆战心惊的事来。
包括但不限于提刀砍人砍鬼砍神像,或者直接将整个尾巷搬进饿鬼道,将香烛店置于万千饿鬼嘴边还不忘谈生意……
果然,话刚说完红药就朝墓门外走去,方冲正想开口劝上一劝,结果没想到有人……不对,是有有刀动作比他还快。
向来乖巧指哪儿打哪儿的铜环大刀今天第二次自作主张,这回它直接越过红药,‘唰’的一声冲进雨幕朝在半空中翻腾盘旋的巨大蚯蚓急冲而去。
红药脚步一顿,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慈:“今日这刀的想法还挺多。”
裴慈满目茫然一脸无辜:“毕竟是武安大将军的佩刀,有灵也是应当的。”
“只希望它能聪明些。”红药收回看着裴慈的视线,重新把目光放到墓外天空。
红药没看见,在他移开视线后,李吴悄悄在他背后对裴慈比了个大拇指。
铜环大刀去得急,半空中的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那架白骨骷髅也不知被神慧用什么方法加固过,不管巨型蚯蚓如何在空中翻腾闪避辗转腾挪,白骨都如提线木偶一般始终挡在蚯蚓前面。
而有灵的铜环大刀却一改往日一往无前、人挡砍人佛挡砍佛的刀风,在那白骨面前畏首畏尾起来,生生将自己耍成了一把仿佛没开刃,全靠刀柄打伤害的棍形武器。
就连方冲和施嘉文看了片刻也忍不住吐槽:“今日的铜环大刀是信佛的铜环大刀,不砍人,只当头棒喝。”
“哎呦这大刀不会导电吧?刚刚那一下闪电差点劈到刀身上!”
“啊,铜套大刀被蚯蚓尾巴甩开了!”
施嘉文话音未落,铜环大刀便在空中失去了踪影,与此同时,墓穴上方的山体猛然一震,泥水裹携着碎石块噼里啪啦在墓门口落了一堆,还好李吴的勾魂索正如蛛网撑在墓室内,化解了不小冲击,不然这一下,塌的恐怕不止门外碎山石。
……不用探头出去看也知道,铜环大刀多半是狠狠砸在了墓门上方的山石上。
这还是第一次见无坚不摧的铜环大刀吃瘪,方冲心中着急,忐忑担忧地去看红老板脸色。
红药却并没有如方冲想象那样愤怒气急,反而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地看着裴慈,也不说话,就定定看着。
裴慈苦笑一声,告饶道:“刀是刀,我是我……刀叛逆真与我没关系。”
红药轻哼一声:“你的残魂不也是那叛逆的千万分之一?”
要这样说就……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