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田的账目二叔原先和他们来算过,三十亩的地,有好有坏,平均一下算作中等田,一亩收一石,能收三十石,蘅县现在的各种税收大概交掉五成,还能剩个十五石,二叔每年给他们五石粮,其他的就是他帮忙种地的酬劳了。
许颖还没有去市贸司的时候,只知道书里的道理,算了一下,就算有亏的地方,也以为亏的不是太多,就认了。说实话,他们家里三口人,都不会种地,要是雇人来种,肯定也要给钱或者给粮的。
等到她在市贸司工作了一段时间,和司里的人都混熟了,偶然间听人谈起,才知道,如今播种的都是良种,每亩的收成比起原先起码要多收三成的粮,二叔轻轻松松每年就是九石的粮收入袋中,而他竟然连说都不和他们说一声,摆明了就是欺负他们不懂行情。
许颖知道了这事以后,就计划着把这些田收回来,再雇人来种,花销肯定比给二叔家种少多了,这么一来,家里的钱也可以凑手些。
没料到,她已经这么婉转地帮二叔找好了台阶,阿兄竟然要来拆台阶。
“二叔种得好好的,收回来干嘛,我们又不会种。”起先,许岳不同意。
许颖憋着气,把她听到的事说了一遍,结果,让她更憋气的事来了。
“账不能这么算,种田这事靠天吃饭,有丰有欠,你说的那九石又不是十拿九稳的事。”许岳给她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劝她不用太较真。
仕途经济这种事,许岳不懂,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因为世家的教育是君子耻于言利。
当然,说这种话的君子一般不会缺钱,就算真有缺钱的也须安贫乐道,否则就谈不上君子了。
许岳这人,就算一直被缺钱这事困扰着,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注定了他在本心上并没有把这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和许颖谈钱,是因为这么说许颖会更容易同意。
许颖被他劝得多了一肚子火气。
他家阿兄若是汲汲营营,整天为了几个钱计较来计较去,许颖不愿意,但是现在他这么大方,不把这些粮放在眼里,许颖同样不愿意。
“阿兄若不肯,我去向二叔说,我看二叔是不是有这么厚的脸皮霸着我们的田不肯放手?”她气呼呼地说道。
“若二叔真的不肯放手,你要怎么办?”许岳问她。
二叔现在是许家最大的长辈,他要是不愿还,别人还能逼着他还吗?
“那我就去衙门告他,这蘅县还是有讲道理的地方的。”许颖一想,二叔和阿兄不同,和她更像,也是个厚脸皮的,真的干得出硬赖着不还这种事,许家其他人肯定帮二叔,而不是他们兄妹,到时候,恐怕要上衙门,才能撕掳清楚这事。
“阿颖,你为了一点钱粮,与自家二叔对簿公堂,就算你赢了,以后其他人怎么看你,定远将军怎么看你?”许岳把所有的后果都和她说清楚。他更想说的是,要是别人家听闻她这么厉害,对族中亲长都能毫不留情,她的婚事恐怕要艰难了。
这话阿颖不爱听,许岳就没说下去。
“其他人……难道其他人会觉得我太厉害了吗?”许颖一会儿皱起眉头,一会儿舒展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按阿兄的说法,咱们就干吃亏了不成。”
“你不想吃亏就得想办法,而不是硬来,若是二叔自愿把田还回来,或者自愿增加每年给的钱粮,这事不就解决了?”许岳循循诱道。
“自愿?”许颖轻轻念着这个词,脑中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什么,复又高兴起来,“阿兄说得对,要让二叔自愿还给我们才行。”
她在“自愿”这词上重重落了音。
“这种事不外乎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好好和二叔谈,二叔会理解的。”许岳以为她是真的明白了,点了点头,就不再说下去了,而是回到了开头的事,“就算把田拿回来了,咱家还是没钱修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