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为重。顾芳瑶现下可是五皇子正妃，是皇家的人，又深得圣上的重视。苏氏不认为她的抉择有何不对。权衡利弊之下，齐颜的牺牲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

    顾长临紧抿着嘴唇，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事实上，他还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只顾着将灵儿接回府，怒气冲冲之下狠揍了陈君宝一顿。

    因着在气头上，顾长临又确实没有留余力，除了记得不下杀手，完全是见哪打哪，接连踹了陈君宝不少脚。哪想到就那么巧的，被他狠揍过的陈君宝再不能为陈家开枝散叶。至此，竟是断了陈家的一条生子路。

    若非陈家死死的将消息捂了下来，顾长临不会那般放心就将顾芳灵独自留在顾侯府。本以为现下的灵儿已经不再被那些人放在心上，谁料想一切的平静不过是装出来给他看的。为了让他掉以轻心，陈紫云、顾芳瑶联合整个陈家在他面前演出了一场戏。

    所谓的和离，不过是权宜之计。陈家从未想过放过灵儿，陈紫云和顾芳瑶更是毫不犹豫的趁着他不在郾城，对灵儿、对齐颜母子下了毒手。

    “原本，我还在惋惜齐颜肚子里孩子的一条小命。说什么也是咱们顾侯府的子嗣，不该被陈紫云和顾芳瑶那般狠心的毁掉。却原来，一切不过是你的咎由自取，她们真正想要报复的人是你。”齐颜的命，苏氏不放在眼里。齐颜肚子里的孩子，苏氏倒是曾经期许过。

    毕竟顾长临是她一手教养大的，对于顾长临的第一个嫡子，苏氏不可能做到全然无动于衷。哪怕，她极其不喜欢齐颜这个孙媳妇。但是没办法，谁让齐颜是圣上做主赐的婚。苏氏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皇家叫板的。

    是以，得知齐颜的院子里传来噩耗，苏氏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忍不住唏嘘了几声。就这样白白没了一个曾孙，还真是天命所定。

    不过，陈紫云和顾芳瑶那边，苏氏不想得罪。索性就遂了两人的心意，也算是给陈家做出了交代。反正顾长临还年轻，日后少不了女人和孩子，齐颜及其肚中的孩子反倒变得没那么金贵了。

    唯独让苏氏没有想到的是，凯旋而归的顾长临会如此介意齐颜母子的死，甚至连带她也一并记恨上了。再然后，把整个顾侯府的名声都毁之一旦，白白耗费了顾侯府这么多年的根基和渊源。

    早知道顾长临会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她就不该对其心软，更不该助其变得如此强大。

    苏氏的言语，落在顾长临耳里，委实难听。顾长临又实非会逞口舌之快的性子，任由苏氏自顾自说的痛快，却是丝毫没有动容。

    他不单单是为了齐颜和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为了灵儿。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三个亲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了，顾长临不会罢休，也绝对不会息事宁人。

    是以，他的仇恨必须要有人来承担。即便是毁掉顾侯府，顾长临也不会心慈手软。

    顾长临本以为，只要这次立下军功，他就能护得灵儿不再受半点委屈和欺负。在回郾城的路上，他脑中浮现的始终都是跟灵儿、跟齐颜和孩子的团聚。孰料想现实竟会如此的残忍，他所有的念想都被狠狠的斩断，再无丁点期许。

    曾经的顾长临，因着顾芳瑶是五皇子正妃，而不得不避而远之，尽可能的不跟其发生冲突。但是现下，顾长临什么也顾不上，径自将陈紫云一干人犯下的罪责全都上禀圣听，誓要为最亲最爱的家人讨回公道。

    在顾长临和卫清墨回来之前，顾侯府随意敷衍的将齐颜和顾芳灵的死定为了意外。他们这样说了，外人也就这样信了。但是顾长临一回来就掀起了惊涛骇浪，闹得众所周知。至此，众人才真正开始重视顾侯府接连发生的命案。

    顾芳瑶本是无所谓的。凭借她和卫清墨的交情，还能怕了区区一个顾长临？在卫清墨的心中，她可是最大的救命恩人，是需得千倍万倍奉还的恩情。

    然而顾芳瑶的得意没能持续过半日，就被突如其来的圣旨给粉碎了。卫清墨亲谕，责令五皇子妃必须全力配合调查，不准许有半点的推搪和抗拒。否则，必当严办。

    严办？开什么玩笑？卫清墨居然要严办她？就因着顾芳灵的死？不对，这其中还掺杂了一个齐颜。

    听闻齐颜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可那又怎样？齐颜是顾长临的夫人，又不是卫清墨的心上人。卫清墨怎会为了随随便便一个陌生女子，如此对待她这个大恩人？

    这其中定有隐情。如此想着，顾芳瑶第一反应就是面见圣上。她要当面跟卫清墨问个究竟，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可惜，顾芳瑶再也没能见到卫清墨。连她自己都没能想通，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为何只是去打了一场战，卫清墨就再也不理睬她了？

    也是到这个时候，顾芳瑶才慢慢有了危机感，想到了同卫清墨一并出征的顾长临。

    不过，也说不通啊！顾长临当年并未去过邺城，不可能知晓顾芳灵和卫清墨之间的纠葛，更加不可能清楚她从中做的手脚。

    若非如此，她之前又怎么可能放心让顾长临随行出征？天知道她当时想的，就是顾长临最好就不要再回来了，她等着听闻顾长临死在战场上的噩耗。届时她定会拍手称快，拉着她娘回陈家一起庆祝。

    然而，顾芳瑶不知道的是，有关她的事情，顾长临确实从未上过心，对她跟卫清墨的瓜葛也不感兴趣。但是顾长临对顾芳灵的在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只要话题牵扯到了顾芳灵，谁又能一直保证不出破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芳瑶编织了好几年的密网，最终还是被划开了长长的大口子，再也没能兜住她的荣华和富贵。

    有了卫清墨的示意，很多鲜为人知的事情很快就揭露了出来。其中就包括顾侯府侯夫人在玄元二十五年就秘密派人暗杀过顾芳灵的很辣，更有五皇子妃居然帮着其母和舅舅家谋杀小侯爷夫人和顾芳灵此般骇人听闻的秘辛。

    原来顾芳灵当初的那些恶名都是陈紫云和顾芳瑶故意散播开来的啊！原来顾芳灵当初会被宰相府退亲，全是陈紫云和顾芳瑶一手推动的啊！原来顾芳灵嫁给探花郎后一直在受苛刻的对待，而且还是陈紫云和顾芳瑶授意的？

    更恐怖的是，原来顾长临找上陈家去把顾芳灵接回来，是知晓了真相，甚至还断了陈君宝的生子路？而陈家为了报复顾长临，故意趁着其征战沙场之际，毒害了齐颜母子，也一并除去了顾芳灵？

    都说侯门深宅黑暗多，但是如此天翻地覆的反转实在让所有人咋舌。他们可是都听闻过顾芳灵的那些谣言，也都当面抑或背地里议论过，甚至给顾芳灵过难堪的。

    再回过头想想他们平日里对陈紫云和顾芳瑶的追捧和赞美，不少人心里都呕出了血，只觉得万般的打脸。早知道实情是这样，他们就不助纣为虐，无形间当帮凶了。

    顾长临出手快狠准，乃至顾芳瑶和陈紫云都慌了神，竟是差点招架不住。尤其是卫清墨陡然转变的态度，使得顾芳瑶和陈紫云毫无扭转局势的能力。

    一朝登上天，一朝坠落深渊，顾芳瑶和陈紫云深深的体会到了。

    玄清十年，独自站在顾芳灵的墓碑前，卫清墨面色冷凝，眼神如炬。

    真正站在巅峰，方知晓何为高处不胜寒。卫清墨向来记得清楚自己的责任，也从不曾推卸。然而眼前的顾芳灵，总归还是成为了他心底最深处无法磨灭的痕迹。

    若非认错人，报错恩，顾芳灵不会早早就逝去。如若他能早点认出她来，顾芳灵就不会白白受了那么多的苦和罪。此时此刻，站在顾芳灵的面前，卫清墨以一国之君的承诺发誓，若有来生，他必当找到她，以还她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