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芳喝完了药之后,半盏茶后,那碗药开始起作用了,裴疏让张二洪抱着自己的妻子跟着进了针灸室,让对方坐在病床上,自己从袖子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太素九针。
薛清灵与张二洪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裴疏给崔芳施针。
此时还是白天,针灸室里的窗户打开着,外面淡淡的日光照了进来,让室内的光线显得干净而透亮,躺在病床上的人半闭着眼睛,似乎在忍受着一些强烈的痛苦,白衣大夫站在她的身边,裴疏拿起一根长针,表情十分的严肃,眼神也异常的专注,他全身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手上去。
他拿针的指法是经过成千上万次训练的,将手中的力道控制的挥洒自如,那根银色的长针在他的手底下极其听话,随着他的动作在人体的穴位上停下,快速而又准确的进针,短暂的停留后,银针微微向上一提,而后是手指的揉搓,指间的银针随即在肌肤之上捻转。
裴疏在施针的时候,同样在调动自己身体里的阴阳两转的心法内力,那内力随着他的心意控制,时而为阴,时而为阳,沿着他手上的银针,缓慢过度到病床上人的穴位之上。
薛清灵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的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裴疏给崔芳施针,他那一双清浅的凤眸仿佛已经黏在了对方身上一样。
他其实已经看过很多次裴疏给人施针,可是无论看多少次,薛清灵都觉得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令人惊叹无比,哪怕是不懂医术的人,都能看出对方此时的手法有多么巧妙而难得,真不知道是练了多少年,才能练就出来这样的本事……
如果让他薛清灵来学,估计学个十几二十年,都达不到对方的一成水平。
说起来,他也算是学了好几年的医术,却还从来没敢碰过针呢。
张二洪立在旁边看裴疏给自己的妻子施针,他屏住了呼吸,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丝毫也不敢打扰眼前白衣大夫的动作,原本刚进针灸室的时候,张二洪的心情是急躁的,他的心跳也跳的飞快,既有怀疑、恐惧和害怕;也有期待、希望和兴奋,但在他看过裴大夫施针的动作之后,张二洪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张二洪虽然不懂医术,他也不懂针灸,但他擅长做包子,他做过成千上万个包子,做包子的一系列流程,都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为他骨血的一部分,因此,他懂这种感觉,他看着眼前的裴大夫施针,便也觉得对方跟他手里的针融为了一体,那一提一捻的动作,是经历过成千上万次重复后的熟稔。
对方那熟练的,丝毫不出任何差错的动作,就像是世界上效果最好的一粒定心丸。
半个时辰过去之后,裴疏给崔芳施针结束。
病床上躺着的崔芳睁开眼睛,终于试探性的抬起了自己的手,她感觉自己的手上终于有了力气,把手抬到自己的眼前,五根手指头紧握成拳头,用尽了全力紧紧的握了一下,她感觉到手指甲用力的扎进了掌心,留下了四道指甲的痕迹,崔芳的眼睛里猛的迸出晶莹的泪珠,激动道:“我能抬起手了,我有力气了……”
张二洪也是一脸激动的围到了自己的妻子身边,夫妻两个互相抱着流泪。
薛清灵走到裴疏的身边,帮忙一起给银针消毒,再用专门调配好的药水浸泡一会儿。
裴疏见有薛清灵帮忙,于是就走到一旁去,快速地磨墨,执笔沾了墨汁,在白纸上写下一张内服的滋养药方,写到一半,再次停笔思量,仔细增减过药量之后,才堪堪落笔结束,此外,他还写了一张外用的药方,这张外用的药方一共用到十几种药材,专门用来蒸煮泡药浴,裴疏叮嘱张二洪:“回去之后,这份药材内服,一日两次,而这份药材则专门用来蒸煮药浴,每天晚上临睡前须得泡一次药浴,时间不要少于一盏茶时间。”
张二洪连连点头,将裴疏说的话记在心里,而后跟着薛清灵一起去煎药室,学习怎么熬煮药汤和药浴。裴疏开的这张方子,煎煮汤药的过程十分复杂,其中的流程繁琐,药材放入的先后顺序不能颠倒,火候也极为讲究,因此,在煎药的过程中一定要时时注意。
薛清灵在煎药方面可是一把好手,无论是多么复杂的顺序,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对药材的处置方法掌握的极其精准,对火候的掌控更是完美无缺。薛清灵当着张二洪的面给他演示了一遍煎药的过程,并将其中要注意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
“这份药材要最后才能放……之后要等到这两样药材都变色了之后,才转为小火。”
张二洪点点头,因为经常蒸包子,他对火候时辰的把控也并不陌生,学起煎药来上手极快,当场便学着煮出来了一份汤药,他煮出来的这份汤药中规中矩,也没有出什么错误。
裴疏给崔芳看诊治疗完了之后,又给张二洪的女儿张珰诊过脉,这母女俩的确患的都是同一种病,有可能是遗传的原因,不过女儿张珰目前的病情要更轻一些,裴疏也没有给张珰针灸,只是给她开了另外一副内服的药剂,同时也让她回去,跟自己的母亲一样,每天晚上泡一次药浴。
张家三口人在回春堂里待了许久,差不多等到天黑的时候,张二洪才带着妻女以及十来包药材回到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