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城的渡口,裴疏第二次到这里。
上一次来还是薛清灵来渡口送他离开,而这一次……他们大船小船拖家带口的一起乘船离开。
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抬进了船舱里,包括几辆马车,也都拆解开来,搬进了船舱里,就连那几匹上好的良驹,也跟着一起上了船。
薛清灵兴致勃勃的指挥着船工们帮忙把东西搬上船,自己也跟过去搭把手。
裴疏则没有上船,悠悠的站在江岸边,欣赏着两岸的风景,和之前来的春景不同,如今已是要入秋了,两岸的风景也大有变化,未见柳絮飘飞,却有柳枝随风摇曳,坠下来的叶子落入江水中。
江面上没有水雾,这会儿看起来天也高,水也阔,江水滔滔翻滚连着天际,对岸的青山格外悠远,水中一条条行舟,连着浮萍一齐在水面上前行。
薛清灵走到了裴疏身边,推了推他的手臂,“怎么样?此情此景,夫君要不要吹首笛曲来听听?”
“你确定?”裴疏解下了腰间的长笛,在手心里敲了敲,如果薛清灵一定要听曲子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吹一首《灼心》。
薛清灵:“……”
听见他家夫君的语气,薛清灵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不要太得意的好。
他家夫君的笛音有毒。
“那……还是算了吧。”薛清灵自己哼了一段跑调的小曲来凑数,全当是应付此时的情调。
裴疏在临安城待了一段时间,也早已熟悉了临安的小调,这会儿听薛清灵折磨耳朵似的跑调小曲,忍不住想抬手捂住耳朵。
对方哼的这小调,大概也能称作《灼耳》。
“听了你这小调,那是半点离愁别绪都没有了……咱们快上船吧,别在这打扰了别的游人。”
“又不是你一个人上船,本来就没有什么离愁别绪,走啦,夫君。”薛清灵小跑到裴疏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在对方腰上推了一把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商船。
他们这一行也有四五条船一起上路,隔壁船上站着的马儿不耐烦的磨了磨自己的马蹄,在船上如此狭小的地方,完全不能纵容它们四处奔跑,看守马匹的小厮搬出几筐上好的粮草来细心安抚马儿。
两边的船桨悠悠的向前划动,裴疏揽着薛清灵的肩膀,一起立在船头,眺望远处的风景,江风迎面吹来,柔风温柔地拂过他们的面容,雪白的衣裳和桅杆上风帆一样随风摇动,船头向前移动的时候,推开两道清澜,江水荡漾连波。
两岸边的青山连绵,淡淡的霞光笼卷上青山之上,天上的光芒照在水面上,撒下一片碎金子,江岸边生长着的一丛丛芦苇跃出水面来招摇。
薛清灵忍不住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裴疏对着他轻笑了几声,低头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两人在船头欣赏过风景之后,裴疏突然兴致一起,在船头架好了琴,吹着江风,抚琴给对方听。
在这样的风光下,薛小公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碰琴,毕竟还有很多外人在,他可不能把自己的琴声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手撑着下巴看对方抚琴。
他看着他喜欢的那个白衣人端坐在琴旁,风吹起他的墨发,几缕调皮的发丝从他的脸颊边翩飞而过,对方的眉目如画,身后江水清幽,天高云阔,一身的水墨气息仿佛也融进了这样的山水之景中。
手指在琴弦上拨弄数下,几点韵味无穷的琴声在水面上响起,之后又是连绵不断的琴音阵阵,这声音在江面上丝毫也不突兀,仿佛和周围的江水风帆全都融合在了一起。
薛清灵耳边听着对方的琴音,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天上的白云舒远,突然便觉得心里闲适怡然。
他在一旁煮了一壶茶。
琴声不断,茶香袅袅。
等到琴声歇了,茶盏也空了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只见头上月色清幽,皎洁的月光在水面上撒下清辉。裴疏和薛清灵一行抵达旸川之时,差不多已经月山中天。
停船靠岸,裴疏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人下了船。
薛清灵这时候已经熟睡了过去,小脑袋缩在他的胸口,均匀而又恬淡的呼吸着,裴疏把声音放轻,用手势指使着下人们把船上的一些东西卸下来,留几个人看管着商船,其他人一起上岸进城。
到了一家客栈歇息,薛清灵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之后,睡了一两个时辰的薛小公子反而精神奕奕了起来,薛清灵把衣领上的衣扣扣上之后,又解开来,跑到床边坐下,而裴疏这会儿正闭眼坐在床上打坐等着他安寝。
薛清灵把自己扑进对方怀里,裴疏睁开了眼睛,正好撞上了对方那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眸。
裴疏笑着把人搂进怀里,既然不想睡觉,那就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吧。
从医者的角度来说,他们其实不应该如此贪欢,不过,念在他们如今新婚燕尔,自然是可以纵容一段时间,裴疏已经打算之后回到临安城,要开始督促起怀里的小公子认真练习养心诀,固本培元,修身养性。
第二天起来,因为昨天赶路的疲乏,外加操劳了大半夜,薛小公子不可避免的晚起了。
薛清灵起来揉了揉眼睛,梳洗过后,和裴疏一起,走在了旸川的街道上。
他们要一起去品旸川的名粥。
“听说旸川城里玉粥斋的粥十分不错,我上次——”
薛清灵睁大了眼睛,“你上次怎么了?去尝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