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满晴脚步一顿，刚才所有的雀跃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是了，差点忘了，这家伙可是随时可能会挂掉的满阶异魂师。
“怎么了？”炎启见满晴忽然停下，奇怪的出声问道。
“你……你还能撑多久。”满晴有些冲动的问出不了口。
炎启显然没想到满晴会如此问，当下也有些意外，不过怔了片刻之后还是如实的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还能再撑一年。”
只有一年吗？
满晴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别这么严肃，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就该死了，能撑到现在也算是老天眷顾了。”也许是满晴的表情太吓人，炎启忍不住安慰道。
满晴无言，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笑着的男人，然后转身继续往小吃街外走去。只是，这一次，喧闹的小吃街再也引不起她一点兴趣，仿佛天地都寂静无声。
“铛！”
忽的一声脆响，让已经走到小吃街外的两人停下了脚步。满晴回头，看到的是圣诞树后偌大的时钟。长长的分针正好指在六的位子，而刚才那一声脆响，正是半点的提示音。
炎启还能撑一年，那自己还能撑多久呢？炎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一年后炎启死了，那么自己就是唯一的知情人。如果最后魔核冲开封印苏醒，界时灵魔界能支撑的住吗？还是说灵魔界会被彻底摧毁，然后是地球。
今天是圣诞节，圣诞过后很快就是新年，再之后就是春节，到那时候这些是不是都会没有。
满晴的视线从时钟上往旁边偏移了一点点，那里是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正在宣传着她母亲秦瑶最新的贺岁电影。就在一个多小时前，母亲的经纪人还送了她首映礼的票呢。
“哎呀，你也不帮我挡着点。”忽然，一声娇嗔在满晴身边不远处响起。
“没有伞怎么挡？”男孩无奈的回道。
伞？下雨了吗？满晴回头。原来并不是下雨，只是稍早的时候B市下过一阵雪，积雪堆在枝叶上，而两人正好站在树下，恰逢一阵风吹过，积雪混着融化的雪水从树上飘落，正好淋了那两人一头一脸。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女孩噘着嘴示意男友看满晴这边。
“好好好，我下次也用手给你挡住。”男孩半哄半抱的把人带了出去，心里却犯着嘀咕：用手挡雨，哪里挡得住，不过女人嘛，不就喜欢这种形式主义，又学习了。
等两人离开，满晴抬头，正好看见炎启的一双手从她的头顶移开，满晴再看炎启，发现炎启的肩头和发顶都湿了一片，显然刚才他们的头顶也落下了一片雪水。
“这是水，你用手遮住的？”炎启的衣服湿了，但自己并没有被雪水淋到，很显然是某人替他挡住了。不过满晴可不相信，巴掌是可以把雪水当的如此严实的。
“我布了一个小结界。”炎启如实交代。
“那怎么不连自己一块遮住？”
“刚才有人看着呢，要是做的太夸张会被人发现的。”炎启笑道。
“谢谢。”
“不客气。”
因为过了午夜，出来过平安夜的人也陆续回家，一时间出租车非常难叫，两人在路边等了二十分钟才叫到一辆出租车。不过好在时间充裕，两人及时赶上了凌晨两点的动车。
夜晚的动车上没几个人，一节一百多人的车厢里只坐了十几个乘客，就连乘务员也为了不干扰乘客休息，连例行的售卖小推车都不推出来售卖了。空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火车碰触铁轨的声音。满晴靠在椅子上，却怎么也睡不踏实，满脑子都是炎启快死了，地球夸毁灭的事情。
满晴不想地球毁灭，不想皇级魔物苏醒，但是她也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掉，那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睡不着？”坐在满晴旁边的炎启忽然出声问道。
“靠背太硬了。”满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好像是有点。”
“炎启？”
“嗯？”
“阵盘是什么？”
“！”正打算把自己背后的靠垫拿给满晴当枕头的炎启蓦的僵住，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炎启就若无其事的把靠垫拿出来塞进了满晴的手里，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呢。”
其实在电视台的时候，炎启当着满晴的面问出阵盘下落的时候就没打算瞒着满晴，也一直等着满晴来问他。
“阵盘是转移魔核的辅助工具。”炎启解释道，“魔核是不能直接从一个魂核转移到另一个魂核的，在从上一个载体的体内取出魔核的时候，还需要一个东西暂时充当载体，承载魔核，直到它被成功封印到下一个魂核为止。这个暂时载体就是魔核。”
“也就是说，转移魔核必须要用阵盘。”满晴理解道。
“没错。”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个阵盘，哪怕你们家的人知道皇级魔核就在我体内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对吗？”满晴问道。
“没错。”
“也就是说，只要我把这个阵盘毁了，那么就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对吗？”
“可以这么说。”阵盘虽然可以重新制作，但是如今的灵魔界已经没有重新制作阵盘的足够能量了。
“那你拿了阵盘，打算怎么处理？”
“我打算……交给我父亲。”
“哐当！”火车似乎在并轨，车身震动了一下，两人在灯光昏暗的车厢里静静凝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我……”良久，炎启继续说道，“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阵盘不单是转移魔核的辅助工具，也是封印皇级魔物的器物。我只是想，如果万不得已……”
“如果万不得已，灵魔界挡不住皇级魔物，还有阵盘可以封印它。”满晴替炎启说出了未出口的话。
“嗯。”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考量，但不知为何炎启对上满晴炯炯有神的双眼，莫名的开始愧疚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愧疚，自己又没有做错，但为什么会有一种做错事情的心虚感呢。
满晴沉默了片刻，然后低下头看着手里刚才被炎启塞过来的靠垫，忽而抬起手，把靠垫一把抵在了炎启的肩头，就着炎启惊诧的视线歪着脑袋靠了上去。
“你……”炎启下意识的往后躲。
“别动！”满晴低吼了一声，炎启果然不敢动弹了。见状，满晴似乎颇为满意闭上眼睛开始重新培养睡衣。
“你不生气？”相处这么久，满晴的脾气炎启是知道的，如果她在生气肯定不会如此平静，更别说靠在他身上睡觉了。
“你希望我生气？”满晴闭着眼睛回道。
“我觉得你会生气。”炎启苦笑。
“生气有什么用。”满晴其实什么都看的明白，“你当着我的面直接问阵盘的事情，其实就没打算瞒着我。或者说，根本就不怕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这地球还有你拿不到的东西吗。”
满阶魂师，整个魂师监察局他都能一个人端了。
炎启没有否认，满晴说的其实正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其实我也想开了。”满晴说道，“虽然我还不知道当时你二叔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原定的封印失败肯定是真的，如果当时不是正好遇见我，也许皇级魔物早在十五年前就苏醒了。”
“当时预备的魂核载体，被魔物杀死了。”炎启说道。
“我想也是，要不然也轮不上我。”满晴自嘲道，“所以乐观一点想，如果皇级魔物十五年前就苏醒了，这样虽然我不会成为载体，但也很有可能我那时候就挂了也不一定。”
“更乐观一点的想法，不应该是灵魔界想到了新的办法封印皇级魔物，而载体又不是你吗？”
“……”满晴不能忍了，坐起来直接靠垫抡在炎启脸上，“你存心不让我好受是吧。”
“我错了。没有你，就没有地球和灵魔界这十五年的和平。”炎启立刻态度良好的认错。
满晴白了对方一眼，抱着双臂靠回椅子上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封印也是迟早会松动的，到时候我十有**还是得死。你也说了，你是不会暴露我的，也就是说阵盘要用也是等封印松开了才会被派上用场。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你留下阵盘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一般人不都是会担心的吗，你就对我这么放心？”炎启诧异道。
“小人之心。”满晴骂道。
“是是，我是小人，度了咱们满满美女的君子之腹，是我不对，我赔罪。”炎启赶紧承认错误。
“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满晴从炎启的手里重新夺回自己刚才扔过去的靠垫，然后恢复之前的姿势继续枕着睡觉。
“早知道你这么通情达理，我就不提心吊胆了。”虽然不管满晴对阵盘的事情持什么态度，炎启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但是能得到满晴的理解，炎启却是由衷的开心，或者说，其实他潜意识里也是觉得满晴能相同的。
“怪不得你今天晚上这么殷勤，又是送礼物，又是帮挡雨的，原来是心虚在讨好我。”满晴的鼻尖甚至还能闻到羽绒服口袋里苹果的清香，本以为是一份单纯的礼物的。
“这你可误会我了，送你平安果是真的希望你能平安。”炎启转头看向窗外，黑压压的铁路边上每隔一段距离总会出现一盏亮光，“我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但是你还剩下很多时间，我由衷的希望，在这段时间里灵魔界能找到阻止皇级魔物的办法。”
满晴睁开眼，神情再次变的复杂起来。
“那个，平安果记得一定要吃啊。那个老板说了，要吃了才管用。”炎启忍不住叮嘱道。
满晴没有回答，车身轻微的晃动着，让人仿佛置身在儿时的摇篮中，晃晃悠悠间缓缓的睡去。炎启靠着窗，这一整夜都没有再换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