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刚要抬脚,却一眼瞧见这里立着一块铁牌子,牌子上皇上亲笔书写的一行大字赫然在目:“王公大臣及文武百官非奉公允召不得擅入,违者斩”!
他愣在那里了,进是不能进了,退吧,面子上又下不来,只好站在风地里干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才见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却是新任的直隶总督李复。
薛禄山认识他,本想上去说说话。可是,侍卫在一旁催上了:请大将军快点进去,太师忙得很,马上还要进去见驾呢!
好嘛,两次进京,上回是满朝文武迎出几十里,皇上亲热得如同自己的家人。这次进京,却看到了这么多的冷眼,受到这么明显的冷遇,他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贝太师一见薛禄山走进来,倒是十分亲切:“大将军来了吗?快,到这边来坐。昨天听说你来了,我本来要去看你的。可是,却有人来与我谈事,而且谈得很晚。你看我,也是没有一点自主,每天都在这里与人打擂台。”
薛禄山并没把这位太师看在眼里。论官职,俩人都是一品;论爵位,薛禄山着一级,贝太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当然不肯行什么礼,甚至进来之后,连看都没有正眼看一下对方。
他以几乎是嘲讽的口气说:“是啊,是啊,我知道,你是每天都要和人打擂台的。这不,刚和别人谈完,我就来了。告诉你,我也同样是招人讨厌的呀!”
贝太师似乎对他的牢骚并不在意,仍是亲切地说道:“唉,你瞧京城这天气,刚入冬就这么干冷。亮工,你昨天夜里休息得还好吗?”
薛禄山笑着说:“你觉得冷吗?你们京城人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敢说,你既然没去过我那里,就没见识过真正的寒冷。现在的关外,早就埋在雪窝里了。而且从现在一直到明年二月,都是冰天雪地!如今,我们粮食不够,烧柴也不足,叫兵士们怎么过冬呢?别看没有敌人包围,可没吃没烧的也照样能困死人!我请你多替军士们想想,有机会时,也请在皇上面前为我们多说几句好话。”
贝太师说:“是啊,是啊。我看到了下边送上来的驿报,说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是吗?”
“确实不错,雪大得连军粮都运不上去了。”
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
薛禄山自以为是在这里闲谈,哪知,话刚出口,就被对方抓住了把柄:“是呀,是呀,你说得真对。京城人也吵吵着冷,可哪里知道下边的苦啊,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饱汉不知饿汉饥’了。所以,皇上才想把兵士们调开一些。皇上说,这叫做以军就粮。开始时,我还不明白。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才懂了,皇上真是圣虑周详啊。”
薛禄山听了大吃一惊,怎么,皇上要借冬季缺粮来调走我的部队吗?
这样一来,我这个大将军岂不变成了空架子?他猛然想起,汪景曾经感触很深地对他说:别看你如今圣眷正隆,可是你已经走到尽头了。
这话果然不错!
朝历代的君王,哪个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楚寰是个刻薄的皇帝,他更不能不这样。
拆散部队,调开主力,这就是个信号,也让自己看清了皇上的阴谋。
一阵凉意突然袭上心头,看来,皇上就要杀掉他这只老狗了。
薛禄山后悔,既后悔不该回来,又后悔不该对贝太师说那番话。
咳,今天真是大意了。带了大半辈子的兵,大江大海都过来了,却没想在小河沟里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