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翳一边捡着容易拿的黑子,一边道:“我看那盆泡着水的黄泥,你也趁早让人倒了吧,之前谁能想到,你讲解你的计划的时候,需要那么多道具。”
  南河看见不远处另一张桌案上断裂的牍板,还有泥土做的沙盘,莞尔一笑:“不是给你们讲解,是给我自己试验用的。”
  十几日前,南河坐在桌案前,辛翳直摇头:“虽然楚国的投石车是很强,但我们也没有到可以几块石头砸毁城墙的地步。”
  南河拿了一块牍板:“我自然不打算让你直接去摧毁城墙,那本来就不现实。就算是夯土城墙,就算是被水浇筑,也不会那么轻易毁掉。但成周的夯土城墙,也并不一样。你记得我很早跟你讲过,如何铺设城墙的技术么?”
  辛翳其实知道,楚国建城修筑十分强大,其中确实有南河的功劳,很多技术她只知道个大概,但又有工匠和她一起钻研,就有了一套完整且几乎强不可破的修造方法。
  她说过要因地选材,如果在能有大量石材建造城墙的地域,就选用砌筑大条石做基,而后用大石材垒筑中心部位,用夯土混合小卵石块填缝,而后堆砌混合泥浆的小石,最后上头用烧过的砖石细细贴面防止雨水渗透,还需要钩抿。
  如果石材不足,就把黄土砸碎曝晒过筛,掺以砂土、卵石和干草使土墙的渗水性降低,夯实的过程中不但要多夯,重夯,更要在黄土中夹入一些大石头劈成的石片,增加城墙的坚固性。纵向还要插入木架、竹条,来保证城墙更有一定的柔韧性。
  而且荀南河还规定了内外坡体的角度,城墙向内一侧坡度缓,甚至可以达到二十度三十度的缓坡,既方便拖拽搬运物资上来,也让城墙底座甚至可能宽有四五丈,甚至**丈,这样梯形的城墙,就像是有了坚不可摧的底座,基本杜绝了被挖掘底部或击垮的可能性。
  城墙外侧,则保持七十多度的坡度,这是为了避免垂直的城墙产生向下的攻击死角,让滚石类的攻击杀伤力更大。
  这已经是历史上很后期才使用的城墙技术。先秦时代,各个国家都算是以城池为一个个中心形成的,就算这样的技术耗时耗费力气,但修好城墙关键性也是毫无疑问的。
  除了一些没有被推翻重修的旧城,楚国这些年新制作城墙的城池,几乎没有被攻破的。
  哦,除了上阳。
  怕是以后看过楚国修建的城墙,就会有更多的人怀疑辛翳才是玩家了吧……
  南河道:“我们修建的城墙,可跟魏国的不一样。魏国城墙外侧是垂直的,而且上半部分因为是新建的,已经比较薄了,虽然没薄到可以被被击垮的地步,但我们可以用牍板来比对一下。假设牍板就是城墙,你掰动一下试试,总要花点力气吧。”
  辛翳伸出手,轻轻一掰。
  断了。
  南河:“……”
  辛翳连忙道:“确实确实,要花力气。哎呀手好疼,我手腕都酸了。”
  南河:“……”
  她忍了半天,收住表情:“那你试试这个。”
  南河拿出了一块打了一排孔洞的牍板,每个孔洞并不大,间距均等,她把牍板的侧面给他看了看:“我不但这样穿洞,而且还在侧面穿了一个洞,纵向贯穿了这一排孔洞。你再试试。不不不,不要掰,这次,你使劲弹指试试。”
  辛翳若有所思,南河捏着那块牍板的下沿,辛翳弹指狠狠一敲,牍板上半截,沿着孔洞应声而断。“
  南河笑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派人在城墙上挖洞,而后再让他们带着皮尺,进入洞口一丈之后,开始横着向两侧挖洞,彼此贯通。不论这夯土城墙是否有木架,它怎么也不可能比牍板的竹材本身更坚韧,所以投石机就是你的弹指——我们就可以等它应声而断。”
  辛翳:“可就算是城墙有了缺口,怕是攻入成周,也是一场苦战。”
  南河:“旁边有黄河和洛水,何须我们攻城,若是说我们击垮城墙,城墙最矮处只有一丈。那就相当于成周这个大水桶,未来最起码水深也要近一丈了。”
  辛翳眼睛亮了亮:“你不打算交兵!你想像当年赵魏韩灭智氏,用水攻!”
  南河:“带船来为的就是这个,等河水倒灌入成周,我们的楼船士兵可就真的派上用场了。到时候,就让我们换了小船入成周吧。”
  之后南河出谋划策改造了塔楼车和云梯,想出来用云梯来吸引魏国注意力的办法。又让人反复勘察地形,选择击垮城墙的地点,选择决堤的位置,还在用泥土制成的沙盘上试验了几次,才使得万无一失。她确实有点纸上谈兵,但旁边有诸位老将给出谋划策,此计又恰逢连绵暴雨,不成那也要成了。
  此刻辛翳托腮看着南河,笑道:“先生再等等,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去看看成周。我还从来没去过那座王城,倒真想见识见识是什么样子。”
  南河:“嗯,我不着急。已经谋划了这么久,我自然能等。”
  辛翳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见师泷那不讨喜的声音又来了:“大君,云台有报。”
  南河:“谁寄来的,拿进来说罢。”
  师泷脸上带了些笑意,竟还是提了个盒子进来,道:“是太后寄来的。信在这儿,你要不要先看。”
  南河从他手里接过锦缎的袋子,放在掌心读。
  辛翳微微挑眉。
  太后。
  南河现在还是有娘的人了啊。
  倒是真奇妙,也有点……奇怪。怎么说好的两个人都是孤家寡人,她先有了家人。
  而且他还没见过。
  南河看着看着牍板,忽然“啊”了一声,道:“今天……今天是?”
  师泷笑起来,伸出手行礼道:“今日是大君的生辰呀。大君今天十八岁了。”
  辛翳:“……?”
  他都二十了!先生竟然回到了十八岁!
  突然,竟然微妙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竟然有了娘家人!我还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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