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是真的有点想翻白眼。
  该不会楚国这对君臣都这么傻,娶回大楚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娶了个带把的都还美滋滋的?
  舒:“可是,楚王很喜欢那寐夫人吧。”
  商牟虽然心知寐夫人就是先生,但是他却不能对外这样说,只是道:“嗯……也是有原因的。寐夫人的容貌很像那位荀君。”
  舒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当年令尹的荀君?!”
  商牟:“是,你也知道上一年冬季,荀君病逝,辛翳深受打击,如今此女在宫中,也是个慰藉。”
  舒听说过一些荀君和楚王的传言,在她年岁还小的时候,也在云台上见过荀君几面,虽然那时候是君父相迎,她没露脸,却也对那位荀君的容姿有几分印象深刻。
  舒沉默了。
  商牟:“他是个……很长情的人,他依赖荀君也许多年。我们都怕荀君病逝后,他会受不了崩溃,如今或许是有那个寐夫人相伴,他才能好好的。我、还有令尹原箴,还有很多人,都不希望寐夫人再被驱逐出宫,就当是给他一个慰藉了。”
  舒道:“我打算过几日宴请楚王,也让寐夫人出来露脸。……我并不知道这些。不过我或许不会太为难她了。闻喜君或许自己也能处理这些……”
  而另一边,被寄予厚望的闻喜君,显然有些处理不了眼前的状况。
  她半撑着身子,唇有些肿,气急败坏道:“我都说了我当真不是故意走神的……我知道你加冠,我知道你很期待这一场祭礼,可我当时真的是——脑子冷糊涂了!君子动手不动口,你有本事对我动手!”
  辛翳撑起一点身子,俯视着她:“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你那时候都想什么呢,一副要生气的样子,那哪里是糊涂!”
  他一回来,就把刚刚带了一路的冕冠摘下来,玉笈拔出来,头发也散了,挂着玉石充耳与昂贵旒珠的冕冠被他随手扔在桌案上,几乎是步步紧逼,差点把南河给逼到墙角去。
  南河:“我只是想到一些没想明白事情——”
  辛翳逼近:“不会。你集中力比一般人强多了,你绝对不会轻易分神。跟我说。荀南河,我看得出来你说没说真话。”
  南河半卧在榻上,腿都被他紧紧压着,他头发垂下来,比冕冠前头的旒珠帘都有威压。
  她还想糊弄,辛翳有点凶了:“荀南河!你在我的加冠祭礼上都敢心不在焉,你还在这儿想找理由。说是以后什么也不瞒我的呢!”
  南河眼神转回他脸上,他那副好似提心吊胆的忐忑紧张与掩盖的凶恶,都让她心头一软。
  南河道:“好吧……是鬼神,在与我说话。虽然你可能不信……”
  辛翳撑起一点身子,眉毛拧得更紧:“我信。我一开始就怀疑是。它与你说了什么?”
  南河:“也没说什么。只是许久它都没与我对话了。而我也只是抓紧这个机会,想从它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
  辛翳比她更焦急,声音都压低了几分:“你想知道什么?怎么还需要从鬼神手中套话,它是哪个神?东君?”
  南河说出实话,自己也轻松了几分,她干脆放开胳膊躺倒下去:“就是想知道我的未来,想知道我会不会有朝一日要不得不离开这里。总之,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的。不过它不是东君,也不是天下所知的任何一个鬼神。”
  辛翳:“它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我看你好像都被它起到了。我以前那么顽皮都没把你气成那样过。你说若是我春祭的时候好好对它祭祀,它会不会待你好一些。”
  南河笑:“用三牢祭它?它可不值得。没事,我都能与那么多人搏斗,自然也能与鬼神搏斗。”
  辛翳毕竟是很敬畏鬼神的楚人:“也不一定要搏斗……虽然它讨厌,但只要我们好好祭祀,它不来为难你就是最好的。”
  南河两只手枕在了头后:“总是抱着伺候好了它,不要被强大的鬼神为难就能苟且的想法,才会永无安生。我也不会太反抗他,但我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想知道……我是什么。”
  辛翳连忙贴过去:“你是荀南河!就算名字变,脸也在变,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我知道哪个是真的你!”
  南河心头一颤,她微微抬头看向辛翳,眼神有几分茫然:“是,连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却说,你知道我是什么……可你……”
  辛翳难得见南河如此神情,又让他想起之前那天夜间,她忽然惶恐到几乎要哭出来的抱住他。
  南河最近似乎有些细微的改变,似乎内心有深深的不确定。
  难道这也与鬼神有关么?
  辛翳凑过去,细细瞧她面上的每一丝神情:“什么?”
  南河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她笑起来:“可我却没有真的在意过你是什么。对我而言,你是什么,是真假,是虚拟或存在,都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真奇妙……或许是与你过的太久了,经过的那些时间,那些细节太重要了,竟然要依靠彼此来确认自己。”
  辛翳没太听懂她的话,但南河确实显得心情好了不少。
  她也可以对刚刚他上来就咬的几口不生气,这会儿甚至眯着眼睛伸手揉着他耳朵。辛翳想着自己刚刚还那么强硬,此刻虽然被捏得很舒服,也没脸偏过头去蹭蹭她撒娇了。
  辛翳:“唔……反正这会儿也下了祭台,你那鬼神肯定听不见了,我这会儿要说——”他凑近她耳朵,低声道:“我好讨厌它。让它以后别再出现了。”
  南河低低笑了起来,她也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也讨厌它。我们一起讨厌它。”
  这俩人本来倒也没刀光剑影的打起来,自然好的也快,从早上起来就腻歪,这腻歪劲儿竟然还不够似的。等到南河回到晋王居室的时候,商牟都早走了,就只剩下舒在那儿耷拉着眼皮,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这个胞姐真是毫无地位啊。”
  南河竟然心情不错,对着立镜脱下礼服外衣,拆下发髻,道:“你最近说话倒是总这个语气,身子还好么?多喝些热粟浆或许会好。”
  舒虚弱的躺在那儿:“还好。就是流血呗,还能有什么。挪动不方便我就也懒得出门。啊……”
  南河一边更衣,一边回头:“什么?”
  舒看着她,也很快注意到她颈侧的一两个新鲜的红痕,显然是某些人的牙口留下的。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商牟的某些说法。
  **!刀光剑影!
  大家的生活都是这么有活力有干劲的么!
  舒自己脸上也挂不住,更不敢问,连忙转开头来:“没什么,就是刚刚肚子疼了一下。你、你要换回衣裳来么?”
  南河自己竟然没意识到,舒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嘴唇似乎也有点肿。
  舒有点想不出来怎么个**,却也不敢乱想,糊里糊涂道:“哦对了,过几日夜宴楚王,我让他把寐夫人带上。你去么?”
  南河动作僵了一下:“我就不去了。我不太喜欢夜宴,也不善酒力,那个点可能我都睡了。”
  舒想了想,或许南河确实也不愿意去见,那就让她这个当姊姊的去探探口风便是。
  等到南河更衣走回来,舒犹豫了一下,忽然道:“宫之茕给我寄了密信。”
  南河:“什么?哦……你说他去了秦国之后给你寄的。如何?”
  舒犹豫再三,还是道:“几乎查明了,白矢可能就在秦国,而且还被蓝田君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