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也坐起来:“那我也不睡了。我们聊一夜好了。”
  辛翳摆手:“你还是睡吧。我随便说一句。”
  南河不肯躺下去, 他伸手将她摁回去, 拿手给她盖好被子。
  他不可能让南河不睡觉, 但他也无法消除这种不安。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抚平这种惶恐。
  他变得比以前会照顾人了, 方方面面都体现出来了。
  南河忍不住道:“你有很多地方还跟以前一样,但也有些地方变了。”
  辛翳坐在黑暗里不做声,眼睛微微瞪大,心提起来了。一般当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你变了”,感觉就是感情走下坡路的节点,下一句就是唉声叹气,距离婚也不远了。
  他这个婚都没有正儿八经结过的人, 可不想离婚啊!
  南河却没有下一句, 也没有唉声叹气。
  辛翳不得不接话道:“哪里变了?”
  南河:“怎么说呢, 虽然有时候还觉得你是那个小屁孩,却又觉得以成熟了很多……更像是你在照顾我了。”
  辛翳倒是很喜欢后半句话。
  成熟。
  啧啧啧,这就是变相夸他有男人味啊。
  虽然他从来对此也没怀疑过,但毕竟他也自知撒娇的时候多, 甚至有时候就是喜欢南河的稳重, 故意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闹她。
  但能听到南河说他成熟。
  他都忍不住在黑暗里坐直了几分。
  南河:“感觉怪怪的。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怎么变成了那个要被你照顾的小孩了。好像我都要依赖你了。”
  辛翳几乎要压不住唇角。
  再没有什么被一个仰慕的人所依赖更让人狂喜了……
  可以了,南河这要再说下去,他今夜就别想有半点睡意了,就要把这几句话从脑海里抠出来仔细品味了。
  他言语好似不耐烦似的道:“行了吧,你少说几句,不是要睡了么?不是嗓子疼么?”
  南河觉得这小孩现在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也只好闭嘴。
  但辛翳在黑暗里却又并不打算睡,好似真要这么坐一夜,看她一夜。
  南河垂了垂眼睛,过了一会儿将手伸过去,搭在了他腰上,将脑袋拱到他胸口旁边。
  两年来都是他拥抱着她,想把她手搭在身上都会感觉到她手指无力的划下去。这种被她拥抱的感觉实在是太遥远了……他都几乎不能回忆起来。
  辛翳身子有些僵硬,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南河似乎真的倦了,也似乎她这样很安心。没过多久,她传来了平稳悠长的呼吸,辛翳才缓缓伸出手,将指尖轻轻蹭过她小臂,又去碰碰她手指,她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扣住他的手。
  辛翳沉默的坐在黑暗里,在被她手指扣住的瞬间,几乎感觉眼角发酸。
  他觉得这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他仰了仰头,连吸鼻子都不敢用力。
  只是手上微微用力,抓住了她的手指。
  就这样手指尖上无意识动来动去的小游戏,对他而言,他能玩上一晚上。
  南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感觉缩手缩脚睡在被子里,身边已经无人,但她的被角已经被仔细掖过,被子里还塞了个裹着毛皮套子的热水铜壶,就放在她脚边。
  南河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就只看见几层窗户的绢布被外头的雪映的白亮,两个身影正坐在屏风外头,似乎窃窃私语,她起身,才掀开薄薄的床帐,就听见一连串的铃铛作响,她仰头,才看见床帐上头竟然挂了一排——八角铃铛!
  少说也要一二十只,挤满了床帐上头的位置。
  南河:“……”这是要把这张床当摇篮么?
  没想到铃铛才一响,外头两个人简直跟安了弹簧似的跳起来,急急忙忙的扯袖子拽衣服,相互踩衣角似的跌跌撞撞的从那头过来。
  南河正要下床,瞧见那冲过来的俩人,她也一愣。
  “重皎……还有岁绒?!”
  重皎跟个年底卖不出压箱底的毛皮就全缝衣服上似的老猎人,狐皮毡帽,兔毛衣领,虎皮披风,衣袖口还滚了一圈水獭毛,穿的鼓鼓囊囊,里三层外三层,远远看去更像个夏天放过期的长满各色霉菌的馒头……
  南河确实也没别的好形容了。
  看着那各色毛茸茸之中依然不忘了他的金银链子,她都要坐在床上鼓掌了。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岁绒……
  岁绒比以前长高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楚国养人,她脸上雀斑淡了,人也白了,有几分楚国女孩的窈窕,但脸上的傻气依旧,此刻左手缠着丝线,右手还套着顶针,走来的时候踩了重皎的虎皮披风好几脚,气得重皎直翻白眼。
  南河实在是吃惊岁绒为何在此,忍不住先问道:“岁绒,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