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说不出口。
  从他的角度来说,像是说服这个一路咬牙坚持到现在的女孩放弃什么,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舒的眼神,显然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的意思,她神情冷下来。
  商牟有些后悔,低声道:“只是你想,如果你如今要自保,还可以再把秦国分割出去,让秦璧带着秦人送死抵御去?所谓秦人傲骨,但灭国半年多,你说秦国还有可能再复国或独立出来么?”
  舒垂下眼去,不说话了。
  商牟摇摇头:“我的话不能代表任何。我的行事也将不会几封牍板改变什么。我就在这儿,我不打算给你任何决定做任何方向的推或阻。我相信你也不会。”
  舒抬起眼来,眼底有些泛红,却或许不是因为商牟,更多是因为时局,她:“你就要与我说这个?”
  商牟的直接性格,也代表他不会躲避这些问题,他不会装作这些都不在都不发生。他低头,碰了碰舒额前一点点碎发,道:“我还要说,天下或许除了南河,除了你母亲,还有人也会不在乎那些王权,但只在乎你的。”
  舒抿紧嘴唇,唇上有几道可爱的过分用力的皱,她眼底显露几分强忍感怀故作强大的小女孩神态,她松开嘴唇,忽然抛开了所有的大问题,大视野,低声问道:“当真?”
  商牟真想使劲揉揉她穿着燕服的肩膀,搓搓她一丝不苟束着发髻的脑袋,但他却不想破坏她规整的姿容,一只大手,扣在她脑袋上,按了按手指,像是要把她压矮几分:“当真。”
  但她自己却不太在乎姿容,一下子扑进几年前没少被她嫌弃的商牟的怀里,脑袋使劲蹭了蹭,仿佛要顶开他肋骨钻进他心里。
  商牟却捂着胸口:“你是要撞死在我坚如磐石的胸口上么?”
  舒仰头笑了笑。
  她眼底像是雪晶结在枝丫,像是水从屋檐滴下,他脑子里挤进他那点缺少浪漫与享受的脑袋里仅有的与“美好”相关的画面。
  商牟:“其实也不止几张牍板。我写了很多。”
  舒摸到了他腰带上草编的袋子,笑道:“你是还带过来了?为什么没寄?”
  商牟:“因为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字又潦草。夜里灯油还有剩的,就随便写点。你也知道,我也没谁能聊,就当跟牍板聊天了。”
  舒蹦跶了一下:“我想看!”
  商牟:“反正就是那些屁事儿。你看就看呗。写的挺多的,都是一张牍板上写了好几天了。”
  舒眼睛发亮:“那算是日记了?”
  商牟:“你要是觉得我写今天没吃菜便秘了也算是日记的话……那我相信你能看的津津有味。”
  舒:“……是,我对你抱有什么矫情的希望呢。”
  商牟:“那你还要看不。”
  舒摘下草编袋,笑:“拿回去解闷罢。”
  商牟:“嗯……你回去吧。我估计又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这话虽然看似什么也没透露,但舒身子一僵,抬起头来,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商牟:“我什么也没说。”
  舒:“……我知道了。这些够我解闷,我……一段时间或许也不会再与你通信了。”
  商牟点头。
  舒拎着那草编袋,这袋子朴素的她像是从市场买鸡回家的妇人,她正要狠心转过头去,商牟忽然蹦过去。舒下意识的往后让了一下,商牟按住她脑袋,低下头,忽然亲了一下她脑门。
  舒吓了一跳,人像是原地起飞的兔子,也蹦跶两下:“你、你干什么!”
  商牟以为她不懂。
  不过这年头确实没有亲来亲去这码事,他道:“我看先生和辛某人天天腻歪来去的时候就这样。”
  舒:……我怎么看到的是亲嘴!
  她更想:那你怎么不亲嘴啊!
  但商牟似乎也不知道,大手一挥,还觉得挺得意,往后撤了半步:“你走吧。”
  舒擦了擦脑门。
  他仿佛下定决心更早,转头大步踏过白石子儿地,头也不回,往那头走去了。
  舒拎着沉甸甸的草编袋子,有点轻而易举就分别的难过,却也有点想笑,一只手按着脑门,慢慢悠悠往回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