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杜家宴客的日子。
桃溪镇这一带有风俗,成亲的前一天,是女方宴客的日子,亲朋好友上门,喝酒送祝福。
因为东家有喜,所以铺子暂时停业三天,招待亲朋好友的席面,就摆在铺子里。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杜家人就起身了。全家人各司其职,都变得非常忙碌。
刚把饭碗放下,做席面的大师傅就带着帮厨的人上门来了。
人家自带炊具,直接在后院搭的大灶,看到杜家准备的食材时,大师傅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赞许。
这些食材十分新鲜,都是按着他的吩咐准备的,有些已经处理好了,一看就是十分用心,可见主家对这场宴请还挺重视的。
一大早,邱彩蝶和邱大成就赶过来帮忙了。邱大成忙前忙后的帮着张罗,一会儿宾客们就该上门了,他得先把摆碟装好。
一般都摆碟都是三样,糖一碟,瓜子一碟,花生一碟。
正式开席之前,亲朋好友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可以说一点东西。
就是在乡下,这摆碟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主人家要是不摆摆碟,或者摆的东西不好,人家可是以在背后讲究主人小气的。
杜家摆了六样摆碟。
摆了花生糖、麦芽糖、瓜子、花生、红枣和红豆糕。
这样的摆碟,虽然不能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也不差了。
杜河清本来还想再摆几样的!
他们家现在虽然不是有钱人家,但是在经济上可比以前宽裕了不少,他就这么一个闺女,玉娘出嫁,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
可是杜玉娘说,没有这么必要招摇。当初杨峥送来的那些聘礼,已经够招人眼红的了,若是现在他们再不低调一些,以后别人还指不定要怎么议论他们呢!
这样不好的。
杜河清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他们请的都只是一些亲朋好友,街坊四邻。但是人心隔肚皮啊,万一有人眼红,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传了出去,对玉娘也是不利的。
做人啊,不能太招摇,否则啊,祸事就找上来了。
所以这摆碟,到最后就只摆了六样。
即便这样,也够惹眼的了。
邱彩蝶往后院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做席面的大师傅很淡定的对自己带来的两个徒弟指手画脚,这种场合他见得多了,早就习已为常了,根本不知道紧张为何物,显得特别从容。
邱彩蝶只看了一眼,就往东跨院去了。
“玉娘!”邱彩蝶略有些小兴奋地跑到杜玉娘的屋子里,人未到,声先至,“新娘子,我来看你了。”
杜玉娘正百般无聊,好不容易来个能陪她说话的人,居然还是个没正形的。
“好好说话。”杜玉娘板着一张脸,却在邱彩蝶揶揄的目光下破了功,忍不住笑了,让她坐下。
邱彩蝶打量着屋子里摆的嫁妆,眼睛都挪不开了。
“天啊,你这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杜玉娘假意拧了她一下,“连你也打趣我。”
姥爷给打的箱子,柜子已经先送到五岩镇去了,大件都在那头呢!要是真的都摆在这里,那才是没地方下脚呢!
邱彩蝶十分羡慕,那盖着红绸子的担挑,装得满满当当的,这么多的嫁妆,她想都不敢想。
杜玉娘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指着角落里的几样东西道:“那些都是杨大哥送来贴补我的。当初聘礼的事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说我爹娘卖女儿呢!”
“那些人都是酸得,玉娘你不必理会。”
杜玉娘浅浅一笑,“我理会那个干嘛啊!日子都是给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再说了,当初杨大哥送来的聘礼,我们家一文不留,全都给我带过去,那些人就是酸,也酸不出什么花来!”
邱彩蝶不怀好意地笑笑,“啧啧,听听,满满的霸气,我服了!你这是炫耀你知道不知道?哦,对了,你嗓子没事了吧?脖子上的痕迹还有吗?”
杜玉娘如今的嗓音已经恢复了不少,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区别。但是她脖子上的掐痕却没有完全痊愈,还能看到淡淡的痕迹。
“没有事了,你不用担心。”
“我啊,一点也不担心你,你是个有福气的。”邱彩蝶一想到好友明天就要嫁人了,而自己不久后也要披上嫁衣,心里就全然都是浓浓的不舍。
杜玉娘握着她的手,“彩蝶姐,五岩镇离桃溪镇不远,以后想见面,随时都可以啊!”
两个人都没有婆婆,自在着呢!
邱彩蝶笑了笑,没有说话。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一旦嫁人了,又有几个是能够做到真正的自在呢!总要顾忌一些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就不要去说这些了吧!
邱彩蝶就故意去瞧了杜玉娘的聘礼。
“这么多啊!”箱子里摆的都是银锞子。
当初聘礼一送过来,就立刻存到钱庄去了。杜河清是谨慎的人,怕财帛动人心,招来宵小。事实证明,他这么做,再正确不过了。
“昨天取出来的,怕来不及,先跟钱老板打的招呼。我爹担心了一整夜,觉得都没有睡踏实,还把狗牵过来,让它蹲到门口。”
邱彩蝶一想到那个画面,莫名觉得喜感异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哦,对了!”邱彩蝶忙人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玉娘,这是我的添妆礼,你可别嫌弃。”
杜玉娘郑重地接过来,“谢谢彩蝶姐,说什么嫌弃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邱彩蝶讨饶,“好,我错了不行嘛!”一边说,还一边学着书生的样子,给杜玉娘揖了一礼。
就在这个时候,李氏,刘氏也都换好了衣裳,准备到外面迎客去了。
李氏穿的是一件湖绿色的盘扣长罩衫,人上了年纪就怕冷,她还在罩衫里加了一件夹棉的坎肩,下身配了一件驼色的马面裙。
李氏的发量不多,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盘成个圆髻束在脑后。她戴了一条降色抹额,手腕上戴了一对素纹无花的银镯子,整个人瞧着比平时年轻了不少。
“娘,您就应该这样穿,多好看。”刘氏拉着如锦来,“你说,娘穿着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