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秒。
秒针敲动。
咔哒。
定格的画面中,伊斯塔高举右臂,滔天的洪水直冲云霄,而他那已无血色的脸上只有满腔的愤怒。一只布满了污秽的触手嵌在了他的胸口之中,却因一道钻石般的光晕难进半寸。
手持塔盾唐吉诃德俯身弯腰,漆黑的锋刺穿透了屏障,却停滞在了守护者之盾面前。飒爽的面容上只剩下肃杀之意,唐吉诃德双眼钉死在了虚假身上,她的防御却一丝一毫没有偏移过艾露玛。
圣殿骑士团早已立出了架势,宛如钢铁洪流的他们像是一只锋利的巨矛,死死地将那些想要跨过他们的邪诞钉死在原地。一天的时间,他们失去了最好的队长,失去了最好的将军,但他们没有失去克里斯汀带给他们的勇气与荣耀。
虚假的触手无处不在,他的愤怒与恐惧夹杂在一起,那双宛如地狱一般的瞳孔里满是荒诞的颜色。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如此迅速的组织反攻,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敢去直面自己,直面他们无法对抗的存在。
连天生就拥有力量的怪诞都无法抗拒我,你们凭什么?
三秒。
秒针转动。
咔。
虚假长大口器,浑浊的腐蚀液体凝聚在其中。他现在只想要杀死这些人类,杀死这些胆敢挑战古神的人类,只要杀死他们,自己就还有机会成为文学之神。
艾露玛紧闭双眸,她感知得到战场上的厮杀是何等的惨烈,她也能感受到唐吉诃德被刺入胸口时沉闷的呼声。当她却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蓝色的长裙在这场血与锋遍布的土地上宛如一颗璀璨明珠,让所有人都获得了心灵上的力量。
这并不是绝望的时刻。
两秒。
咔。
浓烈的,散发着令人眩晕气息的酸液从虚假口器中迸发,所有人都看的到那其中腐烂的气息。
“列阵!!!!”
没有人选择退缩,也没有人选择避让。他们没有回头,却看到了艾露玛,看到了那个手持权杖与钟表,等待着最后一刻到来的女孩。
他们看得到,现实世界之外,名为周离的勇者正在寻找希望。
圣殿骑士军团早早将架势列出,他们抬起头,怒视着那毁灭般的恐怖酸液。他们手中的盾牌与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是名为克里斯汀将军留给他们的,最宝贵的礼物。
手持塔盾,站在第一线的唐吉诃德微微俯首,她没有祈祷,也不是懦弱。她只是想起周离曾告诉她,骑士的美德就是保存自己,与敌人周旋,奉献这种事情是最蠢的行为。
“抱歉,周离先生。”
微启朱唇,唐吉诃德闭上双眼,守护者之盾的徽章开始泛起钻石的光泽。她身后一百名宣誓的骑士站在原地,他们的信念合为一体,凝聚在了那个如蔷薇般的少女身上。
一秒。
酸液的腐蚀让第一个圣殿骑士的士兵失去了双臂,他却没有任何的“本能反应”,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死死地咬着牙关,紧盯着那即将吞没自己的酸液,发出最后的怒吼。
唐吉诃德的盾牌已经被腐蚀出了巨大的坑洞,一丝酸液将她右臂的臂铠彻底崩解,森森白骨从孔洞中露出。她没有感受疼痛,也没有任何的痛楚,她现在所做的,就是将盾牌举起,保护身后的少女。
结束了。
就当那酸液即将吞没圣殿骑士,即将腐蚀唐吉诃德的一瞬间,时间凝滞了。
割裂,痛楚,撕碎。
虚假第一次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自己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此时的脑海之中只剩下直击灵魂的撕裂感。那是一种虚无的、痛苦的回音,他听不清楚,也不敢听清。
不对,不对!
虚假那庞大的身躯开始迅速缩水,那酸液也变成了一滩无害的污水落在了地面上。它惊恐地呼喊着,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任何一个字符。
它开始恐惧,开始颤栗,它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痛苦。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的无用功。”
乌云之中,金灿的阳光穿透了黑色的帷幕,落在了大地之上。在这许久不见烈日的约旦之中,虚假撕扯着自己的身体,痛苦地无声高呼。
周离从一旁缓缓走出,他的手中拿着一支笔,一支没有任何力量,只是装了半截墨水的钢笔。他看着虚假,淡淡地说道:“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你用人类最美好的灵魂写出了属于你的作品,你也依然无法成为文学之神。”
“不可能!不可能!”
听到这句话,虚假顿时疯狂地抖动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周离,愤怒地吼道:“只要完成作品,只要完成作品!我就能获得文学权柄的认同,我就能成为文学之神!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都无法成为文学之神吗?”
周离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虚假怔住了,他刚想要反驳,余光瞥到了周离手中的笔,随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如遭雷击。
“当你认为文学的本质就是虚假,就是人类的自我欺骗时,你就已经失去了成为文学之神的资格。”
走在铺着阳光的石板路上,周离的软皮鞋跟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俯下身,眼中浮现出恐慌的虚假,平静地说道:“真正的文学,是爱。”
“不可能!”
咆哮着,虚假像是假借虎威的狐狸一样,绝望地喊道:“你们人类都是自私的,充满仇恨的。你们只知道在书上写着空无一物的幻想,你们永远都用笔与纸倾泻自己的欲望。你说的爱不过是你们虚伪的善意,恶心!恶心!”
“文学之神因人类之爱而诞生,又因热爱人类而赴死。”
将钢笔的笔尖轻轻搭在了虚假的身上,周离看着虚假,眼中却浮现出那个温和的、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
“文学,是人类创造的。”
钢笔刺入虚假的心脏,在最后一刻,虚假明白了周离口中的话语,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死灰的颜色,还有深切的绝望。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做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真正的文学之神,不是托马真,也不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