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时间, 学校广播站会放一些青春温暖的歌曲。
某个音响就被置放在看台旁,经过的学生说话都得大点声。
这会儿广播里正在放温岚的《夏天的风》。
唱到“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劳动委员忍不住第n次回头, 去看坐在她后面几个台阶的人。
“班长, 真、真的没事吗?”她声音颤抖,“喻繁还拎着陈景深的衣领呢……”
班长高石敞腿坐着, 抬手抹了把汗:“没事, 他们关系很好的。”
“啊?但喻繁脸很红,表情也好凶……”
“肯定是热的, 他刚才打扫这么卖力。”高石笑了一下,“你看吧,我之前跟你说过, 喻繁其实人很好的, 你还不信。”
但陈景深耳朵也红了, 总不能也是累了吧?劳动委员还想再说什么, 忽然看到陈景深偏过脸笑起来。
劳动委员怔怔地看了一会, 看得心跳都加速,直到喻繁凶狠霸道地去骂看台下乱丢的学生,她才猛地回神, 转回身子来。
“他们在说什么啊?学霸居然都笑了。”高石也回头看了一眼, 几秒后又道, “学霸笑得真好看,就是平时不爱笑, 是吧?”
“是吧……”劳动委员眨眨眼说, “不知道, 我也听不见。音乐声太大了。”
一首歌放完, 学生会的人也终于来了。一行人抬头便对上看台上那张阎王脸, 忙低头在本子上连连打钩,通知他们过关了可以走了。
“行了,把扫把给我,我拿回教室,你们直接回去吧,晚上还要来。”高石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劳动委员摇头:“不用,我也要回教室拿作业,晚上就不用带书包过来装东西了。”
“也是,那喻繁,你也跟我们回教室?”
“不用,他的作业我带了。”陈景深起身,“那我们回去了。”
喻繁:“……”
这个时间点学校已经不剩多少学生了。有些学生是值日到现在才走的,单独一人步伐匆匆;有些刚跟同学打完球,几个男生你推我我推你的往校门走。
最后一小撮是两人同行,这类基本都是一男一女,两人中间保持着微妙又暧昧的距离,默契地放慢脚步,蜗牛似的往校门挪,小声又隐秘地交谈着。
当然,也有一句话都不说的。
喻繁双手揣兜头也不转地朝前走,他脑袋里还在咕噜咕噜冒泡,对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感到后知后觉的羞耻,脚步也就不自觉快了很多。
直到被前面两个走得慢悠悠的人绊住了脚步。
学校的自动浇水装置定时开启,旁边半条校道没法走,喻繁只能被迫跟在他们后面。艰难地挪了一段路后,他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了,不爽地蹙起眉刚要开口——
前面的男同学突然悄悄地朝女同学那靠了一点,手往外碰了碰女生的手背。
女生的笑声一下就停了,她低下头,紧跟着,两人沉默害羞地把手牵在一起。
喻繁:“……”
怎么还在校道就敢这么猖狂?
胖虎呢?平时抓他的时候不到场得挺快的吗。
喻繁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几秒,他把一直塞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晃在微闷的空气里。
平时垂手走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却怎么放怎么僵硬。
草,我是不是有病……
别扭了一会后,喻繁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刚准备把手重新塞回口袋,手背倏地被碰了一下。
喻繁几乎是下意识就反扣回去——
然后抓到了什么纸质的东西。
“?”他一顿,低头看下去,看到了自己的物理练习册。
“数学卷子也夹在里面了。今晚学校组织活动,后天收。”陈景深说。
“……”
陈景深看着他低头半天没说话,道,“怎么了。”
喻繁木着脸把作业囫囵捆起拎手上,硬邦邦地说:“没怎么。”
快到校门口,旁边的校道终于宽敞起来,喻繁刚准备绕开前面两人走,衣服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今晚看电影你来么?”陈景深问。
看电影是教育局安排的任务,学校每学期都要组织一次,看的都是正能量电影。
他们学校为了不占用学生的上课时间,都选在晚上看。就在操场拉个大幕布,学生们搬自己的椅子下楼坐,管得不严,黑漆漆的也管不着纪律。
庄访琴每次都用点名吓唬喻繁,喻繁很经吓,每次都没去。
但陈景深不可能不去,去了今晚就没法录题,没法视频,也没法去他家——
“来吧。”喻繁含糊地应一句。
他感觉到陈景深好像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才应:“好。”
-
喻繁回家后把喝空了的可乐瓶扔进抽屉,进浴室冲了很久的澡。
凉水砸在头顶再缓缓流到脚边,喻繁憋着气在水里站了半天,直到快窒息才向前一步抽身,随即往前倾了倾,脑袋直接跟浴室墙壁来了一下。
然后他干脆就把脑袋抵在墙上,低头用力地揉脸。
他和陈景深,谈恋爱了。
陈景深还叫他男朋友。
草……
凉水都止不住脸上的热意,喻繁头脑发烫,又后退一步冲凉水去了。
电影晚上七点开始,中间并没给学生留多少时间。喻繁冲个澡出来,换上衣服直接就能去学校。
他到学校时已经将近七点,高石已经在班级门口组织同学搬椅子下楼了。
因为不上晚修,没那么讲纪律,左宽直接到他们班里坐着,等着跟王潞安一块儿下去。
喻繁进教室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同桌的座位,空荡荡的没人。
“喻繁?我靠,我以为你不来呢。”见到他,左宽一愣,“你嘴唇怎么白白的。”
“没。”喻繁问,“要下楼了?”
“等会儿,不着急,现在楼道全是人,下去要挤半天,我们等他们走光了再下去。”王潞安非常有经验地说。
喻繁嗯一声,懒散地坐到自己座位上,拿起笔随便转了两圈,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陈景深没来?”
“没呢吧,我没见着。”王潞安说完,余光瞥见什么,仰头往窗外叫了一声,“朱旭!”
外头的人停下脚步:“干啥呀?”
“你干啥?”王潞安问,“你看个电影搬两张椅子?怎么,你屁股大?”
“王潞安,你是不是木头脑子?”章娴静正在面前玩手机,闻言回头道,“人家一看就是帮女朋友搬的。”
王潞安:“……”
朱旭一肌肉壮硕的体育生害羞地笑了一下,扔下一句“走了啊她站下面等我呢”,提着两张椅子就挤进了楼梯间的人堆里。
王潞安嘀咕:“我们这就三楼,一张椅子而已,不至于吧?”
“你懂个屁,人家这叫男友力。”章娴静翻他一个白眼,起身把手机扔进兜里,“婷宝,走,我们下楼。”
左宽倏地站起身,一脸拽样地说:“你这胳膊提得动椅子啊?算了,我帮你——”
章娴静单手提起椅子,用“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左宽:“……”
走廊陆陆续续又经过很多人,喻繁干坐着发了会呆,最后还是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你人?】
班里人很快走得只剩他们三个人,楼道那边的动静也小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