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很长一段时间没哭过, 哭是示弱,显怂,没面子。所以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 他立刻往回忍了一下。
但陈景深的手就像按到什么开关,喻繁一点都绷不住。
于是他被揉着头发, 边流眼泪边觉得羞耻。
……太他妈丢脸了。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挡雨板的动静渐渐变小。喻繁闷在陈景深的t恤上,自暴自弃地想等这块面料干了再起来。
吱——
又闷又轻地一声,喻繁心头一跳, 立刻从陈景深身上弹开。
他撑着楼梯扶手, 慌张警惕地仰头看。老旧的梯子延伸向上,黑沉地死寂一片。
“怎么了?”陈景深随着他抬头。
喻繁沉默地听了很久,那声短促的动静没有再响, 也没人下楼。喻繁怔怔开口:“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他听错了?
喻繁在这栋楼里住了17年, 刚才那道动静,像没上油的门轴摩擦时发出的挣扎声。
但只有很轻的一下, 轻到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幻听。
喻繁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上半截楼梯去看,二楼房门紧闭,一切都跟他下楼时一样。
“听见什么了?”陈景深低声问,他想跟着喻繁上去, 但走了两节台阶又被喻繁挡住。
“没什么, 听错了。”
喻繁被那一声硬生生地从情绪里拽了出来, 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他家楼下, 周围都是密集的居民楼, 别人不需要走近都能看见他们。
确定楼道没人后, 他松一口气, 难受地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
他从小这样,哭的后劲特别大,眼肿眼眶红的,要很久才能消。所以以前被喻凯明打以后,云姗不止要帮他敷伤口,还要帮他敷眼睛。
陈景深盯着他通红的眼皮看了两眼,下一秒,喻繁就抬手把眼睛捂住了。
“看个屁??”喻繁拽他衣服,冷漠道,“走了。”
雨势渐弱,陈景深带来的大黑伞勉强能挤下两个男生。
喻繁出小区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一只手还遮在眼前,把头仰得很高。
二楼窗户灯暗着,没人。
“看得见路?”陈景深扫了眼他包袱很重的男朋友。
“废话。”喻繁把脑袋转回来,低眼看着前面的路,“我又没瞎。”
陈景深:“要不要买眼药……”
“闭嘴,陈景深。”挡在脸上的手握成拳头,又松开,“不然揍到你失忆。”
陈景深把伞往前倾了一点,也把自己的脸遮上了。
“笑也揍你。”旁边的人又冷冷道。
陈景深道:“我们去哪?”
暑假的图书馆非常抢手,这个时间去肯定没有座位了,喻繁把陈景深带去了他常去的那家网吧。就在老小区附近,比酷男孩破烂得多。
两人早餐和午饭都没吃,陈景深去隔壁两家店晃了一圈,举着两杯关东煮回机位时,看到他男朋友翘着二郎腿,正眯眼皱眉,满脸不爽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放下东西扫了眼屏幕,看到一行大字:江城各所大学录取分数线。
喻繁虽然还没有认真考虑过以后要去哪个大学,但他知道以陈景深这样的成绩,肯定会冲江城那几所顶级院校。
陈景深拿起一串白萝卜递到他嘴边,喻繁盯着电脑屏幕,偏头咬了一口。
“陈景深。”鼠标划到最底,喻繁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私奔了。”
“为什么?”
“考不上。”喻繁算了算,他现在的分数,应该只能去给这些学校的食堂洗碗。
陈景深伸手,在距离屏幕几厘米的地方停下,点了点其中几个校名,“这几所可以。”
喻繁转头看他,木然道:“陈景深,我和他们录取线差一百多分。”
“嗯,还有一年。”陈景深又给他戳了一颗丸子。
喻繁安静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低头把丸子咬了过去。
难得来一次网吧,喻繁填饱肚子后,拿起手机去群里找人打游戏。
其他人上线需要时间,喻繁后靠在椅上懒洋洋地等,视线不自觉飘到旁边人的电脑屏幕上。
喻繁:“……”
陈景深看着符合“江城,双人床,交通便捷,安静宽敞”的出租房列表,刚想点进一个还算不错的房子看看,鼠标却自己动了起来。它被挪到页面右上角,点下那个X。
喻繁松开他的鼠标,把视线转回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红着耳根硬邦邦地通知他。
“陈景深,我他妈住校。”
在网吧待了一天,陈景深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低头翻出置顶的人,边敲字边开门。推开大门看到里面屋子露出的光亮时,手指微微一顿。
“是吗?那太好了,我这几天正琢磨着这件事,还想着抽空去找你一趟……需要家长签名才能敲定?好的,没问题,我当然愿意签。那确定下来之后麻烦你再通知我一声。”
客厅精致的吊灯照亮整间屋子,季莲漪坐在沙发上,常年的习惯令她跟人打电话时也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听见声响,她朝门口看了一眼,随即淡淡笑开,“好的,那下次联系。”
挂了电话,季莲漪从沙发上起来:“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吃晚饭了么?”
“吃了。”陈景深把手机放进口袋。
“我让阿姨留了点汤,一会儿喝点再睡吧。”
“不用,”陈景深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忙到下周?”
“提前结束了。”季莲漪揉揉眉心,“公司业务差不多都转到国内了,我和你爸也正式离婚了,接下来的时间,没需要处理的事就不用再往外飞了。”
陈景深安静地站在那,片刻后才开口问:“没事吧?”
季莲漪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没事,都处理得挺好的。”
因为是对方出轨,甚至在外面有比陈景深还大一岁的孩子,这次离婚她拿到的东西比她预想中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