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寨里,头领张信正在堂上。
张信身长不足五尺,却身形壮硕,耿二等人早摘了蒙面布,纷纷上前抱拳行礼,口称“兄长”。
“回来了?”张信看看众山贼抬来的箱笼财物,笑笑,“呵,不少!”
“那是!”耿二得意地说,“兄长也不看看谁出的手!”说罢,他命收下将箱笼打开,只见全是满满的绫罗珠宝,看得人眼馋。
“不错,”张信点头笑道,“梓州大贾黄氏果然名不虚传,随行的细软都比小富之家的家当来得多。”
众人大笑,叽叽喳喳,堂上闹哄哄的。
张信看向立在一旁的田郎,赞许地拍拍他的肩头,“还是老七聪明,今日当记首功!”
这话出来,有人赞许叫好,耿二等人却有些不快之色。
“兄长,二兄带着我等一路紧跟,货也是二兄截下的。”有人嚷嚷道。
“就是,我等埋伏了许久,论功劳也不比他差!”
张信皱眉,眼风朝堂上一扫,众人纷纷噤声。
田郎双手抱胸,目光淡漠。
“哦?”张信神色喜怒不辨,“老三不服?你说说。”
吴三刚才喊得最大声,听得这话不由僵了僵。他瞥瞥耿二,哂了哂,瓮声瓮气道,“也不是不服,可老七不过就穿着锦袍骑马摆摆架势走一圈……”
“摆摆架势?”张信笑一声,“就算摆摆架势,让你去摆你摆得来么?上回也不知是谁穿同样的衣服去城里找娼家,还没进门就给鸨婆轰了出来。”
众山贼哄堂大笑。
吴三臊得脸红,却硬着脖子嚷道,“就算他穿衣好看些,那最后劫物的可是我等兄弟,老七刀都没摸一下!”
“老三你这话端是狗屁!”张信身后的王四道:“老七在城中打探了几日,又亲自出马才将人引了来,没他你们劫个球!”
众人议论纷纷,争论不休。
“吵什么吵!收声!”张信脸上有些不好看,瞥向边上的耿二:“老二,今日出山是你领的头,你说话。”
耿二瞄一眼田郎,笑笑:“弟兄们都有功劳,全听兄长分派便是。”
张信又看向一直没做声的田郎:“老七,你的意思?”
田郎嘴角勾起:“我自然也听兄长的。”
张信沉吟,转头对王四道,“既如此,老规矩,三成留在公仓,其余平分。”
王四答应。
正待再说旁事,外面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神色兴奋,“兄长……人!我等劫到了人!”
众人愕然。
“女……女人!”那人一抹脸上的汗水,两眼发光,“一个新妇!”
宁儿紧张地缩在墙角,手里握着金钗,心里默念着女诫,眼睛紧盯着面前两个晃悠地山贼。
她的羃离在被劫的时候失落了,头发松散,脸上的粉妆也被汗水糊掉了,两只大眼睛里汪汪噙着泪水。
“小娘子,别哭呀。”一个山贼嘻笑地上前,想伸手摸她的脸。
“别过来!”宁儿哑着嗓子,忙将金钗在空中一划。
“哟,还挺凶!”山贼缩回手,差点被扎中。
宁儿咬着唇,差点哭出声来。
心里懊悔万分。她原本计划着待到迎亲的牛车走到这山里时,她托言下车方便,借着树丛逃走。可队伍才进山,忽然呼啸声起,山上蹿下十几山贼。吹打的伶人和迎亲送嫁的人见势不妙,立刻惊慌逃走了,待山贼将牛车团团围住,她衣长袖宽行走不便,只能束手就擒。
要是在没进山之前就下车就好了,一想到刚在被山贼扛在肩膀上带进来,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女子最重的乃是贞洁。她父亲是益州司户,是官宦之人,做女儿的切不可做出不检点之事,让父母蒙羞……想到这些,宁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呜呜呜……母亲……
呜呜呜……父亲……
“……”
两个山贼面面相觑。
“怎么了?”一人茫然道。
另一人挠头:“不知道呀……哎哎,别哭……哎……”
“怎么回事?”这时,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二贼回头,见是山寨几个头领都来了,连忙站到一旁。
宁儿抬头,看到几个形貌邋遢的汉子走来,更加恐惧,背脊几乎把墙角抵出个洞来。可眼神一晃,她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里面,愣了愣。
她眨眨眼,用袖子擦擦眼睛。
“呵,果真是个小美人!”吴三眼睛发亮,正待凑上前去看,却见她望向一边,“稹郎……”
宁儿声音微颤,指着田郎,“你是稹郎么?”
事情突如其来,众人皆愕然,顺着她的手指,目光一下聚集到表情僵住的田郎脸上。
田郎看看他们,又看看宁儿,却一脸懵懂:“我……”
“田老七,你的旧识?”一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