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稹微笑,手一转,反握住的手腕。
手心的温暖透过衣料,心中似吹起和风,针线穿刺的疼痛也变得无足轻重。
邵稹忽然觉得,他们就算无缘走到一处,这样静静相守,也胜过红尘万丈。
拿回了金子,邵稹本来想快点上路去长安。可是他带了伤,宁儿想等他的伤好了再走。
邵稹觉得这伤没什么大碍,跟宁儿讨论一番,二人各退一步,休养三日再走。
萧云卿听他们这么说,也留了下来。
“这么快走做什么,洛阳还有人等着跟我拼命。”他懒洋洋地摸着玳瑁的头,玳瑁全力对付着一条美味的河鱼,吃得不亦乐乎。
“你为何非要回去?”邵稹问。
“不回去不行。”萧云卿叹口气,“我的绿珠、沉香、含烟和珊瑚还在五郎手上。”
邵稹瘪瘪嘴。
“都是女子的名字呢。”宁儿小声说。
“哪来的女子,全是豹子。”邵稹冷哼。
三日不快不慢,邵稹在客舍里养伤,宁儿也不曾出门,一心一意地将捎给舅父的信写好。五封信,由萧云卿交给不同的商旅,以防万一。内容差不多的言语,宁儿写得又多又长,还力求字迹端正,整整写了两日。
邵稹在一边看着都觉得累得很。
“舅父会收到吧?”宁儿把信交给萧云卿时,企盼地问。
“当然会收到。”萧云卿自信满满,“我是何人。”
“贼人。”邵稹插嘴。
萧云卿白他一眼,将两张新做好的过所给他。
邵稹打开来看了看,他和宁儿都成了益州一个小县邑里的人,仍是表兄送表妹去长安投奔亲戚。
“过所上写的亲戚,去年已经举家迁走。你说盘缠用光,要在长安赚盘缠,留上三个月不成问题。”萧云卿道,说着,眨眨眼,“若觉得待不下去,还是来洛阳吧。有我和五郎在,包你每日都不无聊。”
“勿同我提他。”邵稹没好气,将过所收好。
“你去到长安,要做什么?”萧云卿问。
邵稹道:“我还要逗留些时日,不能坐吃山空,得找个活干。”
萧云卿眼睛一亮:“我有几个长安客人,找我解决仇家,你……”
还未说完,邵稹打断:“我如今带着宁儿,怎好去惹那些是非。”
“那你要做什么?”
邵稹摸着下巴:“也许哪个大户有意给孩童启蒙武学……”
萧云卿鄙视地看他:“居家童男,你嫁给宁儿算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宁儿与玳瑁玩得开心,眼睛弯弯的,双眸清亮。
邵稹望向那边,眼底也染上些笑意。
“致之,”萧云卿对他低声道,“你去到长安,租一处宅子,像正经闺秀一样将宁儿养在里面。”
“嗯?”邵稹有些诧异。
萧云卿意味深长:“长安浮浪子弟多,若出来个比你还会哄人的,宁儿说不定就跑了。”
邵稹作势就打,萧云卿笑着走了开去。
分别在即,宁儿对萧云卿的玳瑁有些恋恋不舍。玳瑁这几日与她处惯了,似乎也知道宁儿要走,在她怀里“喵喵”叫。直到萧云卿承诺将来玳瑁生了崽,就送给宁儿一只,她才满心喜悦地放开。
“今日别过,不知何日再见?”城外分别时,萧云卿折了两支杨柳,一支给宁儿,一支给邵稹。
“相见有何难,”邵稹弯弯唇,“贼行的人还少得了去长安?”
萧云卿笑骂:“你说个正经话会死么!”
二人都不爱罗嗦,别过之后,分道扬镳。
往长安的人不少,路上烟尘不断。邵稹仍驾车,宁儿却记挂着他的伤,不愿自己在车厢里舒服,撩开前面的帷帐,坐出来。
邵稹在商州买了些衣物,还给宁儿买了一顶羃离。
她戴着羃离,柔软的轻纱在风中轻轻漾动,惹得不少人回头张望。
“坐回去吧。”邵稹说,“我的伤无碍了。”
宁儿摇头:“我不累,陪你坐坐。”
邵稹微笑,没有坚持,唇边却扬起微笑。风和日丽,美人在侧。他望着前方,长安还在天的那一头。可他却忽而希望,这路还可以再长一些,如果永远也走不完,他也不会有丝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