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其实没想到岑崤会握住他的手。
牵手这回事, 有时候比上|床代表了更复杂深刻的含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已经和纯粹的欲望纾解相距甚远。
他们上一世没经历过腻腻歪歪的阶段, 没有心照不宣的牵手, 也没有心甘情愿的拥抱。
他之所以同意和岑崤保持那种非正常关系,纯粹是因为岑崤能帮他进红娑。
而他必须进红娑。
他大学读完四年,发表数篇一作论文,以最高分数通过红娑研究院的招生考试,但却因为他父母的关系, 被取消了参选名额。
以前也有考生对公示名单产生异议,但考生可以申诉, 可以求助媒体, 要求红娑给出合理的解释,他却不可以。
对他的申请, 红娑招生办几乎是全票否决的。
当然也不会有媒体和民众站在黎清立顾浓的儿子这边, 质疑红娑研究院的决策, 他们只会拍手叫好,希望他继续背负父母的骂名, 承担这世上所有的恶意。
他别无选择,只能求助岑崤, 他给了岑崤掌控他的机会。
有蓝枢的钳制和施压,最后果然查出来,取消黎容名额的事是某位考生家里运作的,理由根本没有红娑发给他的邮件里写的那么冠冕堂皇, 一切不过是私欲罢了。
那考生大概也没料到, 已经家破人亡万人唾弃的黎容, 还有联合商会的背景。
这人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还让红娑被蓝枢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彻底整顿了招生办,辞退了一批老员工。
岑崤也因此立了功,在三区的威望更上一层。
那时和现在很不一样。
现在他们就像两个毛头小子,趁着没人注意,在一个明令禁止早恋的学校教学楼里,做些私密又很亲呢的事。
这样的事,有悖于他一贯的作风,更有悖于岑崤的偏执秉性。
但黎容并没觉得不好,矛盾和合理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至少岑崤的手是真的暖和。
不过到了教室门口,他还是快速的把手抽了出来,插进了自己兜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岑崤和他非常默契,也没任何反应。
黎容推开教室后门,低调的往座位走,岑崤跟在他身后,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俩人一前一后出现,引起了全班的侧目,就连物理老师的目光也情不自禁跟着他们俩打转。
黎容一回到座位上,立刻懒洋洋一趴,物理老师知道他刚考了第一,也懒得管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继续讲课。
年级第一趴桌上当咸鱼,反倒是倒数第一拿起卷子装样。
岑崤往椅背一靠,将卷子抵在桌边,绷的整整齐齐,他看似全神贯注,但脑子里在一遍遍回放走廊里的那段路。
黎容的手很凉,但也很软,一看就是没做过什么劳动,娇生惯养出来的,不像他,虎口和掌纹都有一层薄薄的枪茧。
他回握的时候,黎容也不反抗,黎容不反抗,就让这一小段路变得有些特别,好像空气都迟缓柔软了点,他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依然享受那一分多钟的时间。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是在错乱,偏差,越轨,巧合中意外碰撞出的惊喜,是在他的既定轨迹里绝不会发生的惊喜。
简复弓着腰,扭头看了岑崤一眼,见岑崤专心致志的盯着卷子,他龇牙咧嘴,缩回头去,趁老师不注意,简复背过手朝岑崤打了个响指。
物理老师猛的回头,眉毛立起,在教室里逡巡一圈,呵道:“谁在捣乱?”
简复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卷子里,不言不语。
班里也没谁想不开举报简复,哪怕是红娑那边的人,也不爱主动惹事。
物理老师没揪到人,这才瞪了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
岑崤听到简复闹的动静,回过神来,向前扫了一眼,然后拿起手机,看简复给他的私信。
【简复:中午出去啊,有人给我爸送了条刚打捞的蓝鳍金枪,据说特别嫩。】
岑崤暼了一眼黎容瘦削的侧脸,视线停顿几秒,单手敲键盘。
【岑崤:中午吃食堂。】
【简复:???蓝鳍金枪你懂吗,就是那个一两三千的巨贵巨嫩的鱼,我们一年只能吃几次的那种。】
简复和岑崤虽然家里背景深,但高处不胜寒,父母越是在联合商会有身份就越不敢铺张,谁也不知道哪天九区那帮豺犬嗅到味儿就过来了。
所以反倒是宋家纯粹的商人过的更滋润一点。
【岑崤:食堂也不错。】
【简复:你说的是我们一天吃两顿的那个食堂吗,是把西瓜蒸蛋挂在门口当招牌的A中食堂吗,是严抓空盘行动剩一根黄瓜丝都被管理员嫌弃的全国十佳食堂吗?】
【岑崤:是。】
【简复:QAQ你够狠。】
黎容掀起眼皮,懒洋洋的问:“跟简复聊什么?”
岑崤:“没什么。”
黎容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咱们学校好像有五个食堂,据说还得过全国十佳,应该很不错。”
岑崤轻笑一声,没戳破他的幻想。
中午放学,还不等黎容起身,林溱就抱着错题集凑了过来。
有岑崤在身边,林溱跟黎容说话就小心翼翼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形成了这种认知,可能是身为艺术生的敏感,让他察觉到他和黎容贴的近,岑崤有点看不惯。
林溱把错题集放在黎容桌角,紧张的抿了抿唇,腰稍微弓着,手指轻轻戳向笔记:“班长,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这个步骤?”
黎容向笔记上看了一眼。
“这不是老师刚刚上课讲的?”
林溱顿时脸颊涨红,的确是老师刚才讲的,而且还讲了两遍,讲过之后还问大家听没听懂,可惜班里没人回声,他也不敢回声,他怕耽误大家的时间。
不过他记得黎容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怎么知道老师刚刚讲过?
黎容向前倾了倾身,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捏着笔,直接在林溱的笔记上点了点:“我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