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市内只有一座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 叫塔山。
每年都有上百万的人来这里攀登,欣赏日出,夜观城市风景。
塔山并不高, 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 将车停在景区停车场,再顺着登山路线爬三四个小时, 就可以到达山顶。
持A市内大学学生证可以免费登山。
黎容老实睡了一夜,他刚起床的时候, 岑崤还睡着, 天空是灰蓝色的, 太阳甚至都没彻底出来。
他蹑手蹑脚的爬下床, 给岑崤扯了扯被子, 然后用指尖在岑崤掌中刮搔了一下, 才出了房间。
他换上登山装,带着充足的水和零食,等他到操场,发现张昭和已经衣冠整齐的站在那里了。
张昭和还是一身中山装, 只不过手里的拐杖变成了登山棒,他走路的时候, 也确实不必借助个棍子。
周末爬山的人很多, 为了不被堵在路上, 只能早出发,他们凌晨六点就集合完毕, 准时发车。
黎容上车后本想坐在后面,但张昭和一把拉住了他:“坐我身边吧, 后面容易晕车。”
黎容眼眸微垂, 盯着张昭和拉着自己的手, 没有反驳,放下背包坐了下去。
他作为拿了年级第一的隐藏学霸,就值得张昭和特别对待,所以其他同学看到了也没有什么怨言。
车开走后,黎容随便望了一眼窗外的风景,然而下一秒,张昭和就扯上了窗帘,嘟囔道:“晃眼。”
凌晨六点,晨光也才刚刚熹微,总不止于晃眼,但黎容还是被迫收回了目光。
张昭和故意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嗡。
手机振动了一下。
黎容低头一看,是岑崤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吃早饭。】
短短三个字,让他不由得会心一笑,可一抬眼,却发现张昭和的目光也朝他的屏幕望着。
黎容收敛起笑容,将手机扣了起来。
张昭和笑着摇头,似乎觉得他的小动作有点幼稚,片刻后又问:“以前去过塔山吗?”
黎容轻吸一口气,背靠在椅子上:“没有。”
是真的没有。
在A市生活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去过塔山这个景点。
其实在遇到岑崤之前,他就不是爱运动的人,尤其不爱爬山这种伤膝盖的运动。
比起与摩肩接踵的游人一起累的汗流浃背,站在山头看一方风景,他更喜欢冲一杯咖啡,坐在图书馆里呆一下午。
后来是为了跟岑崤缩短体能差距,他才开始锻炼身体。
他还记得,上一世毕业典礼之后,岑崤把他带回家,轻而易举的就将他双手擒住,背对着按在床上。
而两年后,他已经可以跟岑崤切磋几个来回了,岑崤再想让他安静下来,自己少不了要青一块紫一块。
现在想想,他开始练近身格斗,也有岑崤刻意引导的影子。
而岑崤一次次刺激他,是为了检查他的练习成果。
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对方最后是用毒。
张昭和沉吟片刻,眯起了眼睛,惆怅道:“我也很久没有来塔山了,上一次爬,已经是十多年前了,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黎容用余光扫了张昭和一眼,淡淡道:“塔山不高,风景也没有夸得那么好看。”
张昭和笑笑:“是啊,而且山上有很多树枝,把风景都挡的差不多了,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可以看到城市,不过重要的不是风景,而且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前行的经历。”
张昭和回忆往事,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目光恍惚望向前方,脸上倒是一片向往。
黎容发现,他的胸口,仍然别着那只旧钢笔。
与志同道合者勇攀高峰,怎么也不像是无欲无求,懈怠生活的人会做的事。
当然,他早就不认为张昭和像他表现的那么简单。
张昭和还想说点什么,但车里已经闹得炸开了锅,吃饭的,打闹的,玩牌的,嘻嘻哈哈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
张昭和在学生面前一向没什么威严,他扭回头跃跃欲试好几次,想要让大家安静一点,但犹豫片刻,还是一叹气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说了也不会安静多久。
在吵闹声中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路上还堵了二十分钟,总算顺利停在停车场,一车人揉着腰锤着背,懒洋洋的从车里下来。
张昭和拄着登山棒,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努力让自己在人群中显眼一些:“同学们,大家尽量结伴而行,每个人都爬到山顶,在山顶上,我们要拍照留念,将来这张照片也会是你们美好的回忆。”
没人听他的话,大家已经自动和平时玩的好的朋友结成了伴,稀稀拉拉的向登山口走了。
张昭和站在原地,喊得口干舌燥,最后只剩下黎容还在身边。
张昭和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拧开咕嘟喝了一口:“老了,喊两句就头晕。”
黎容在班里没什么朋友,自然也落单了。
他轻笑:“是么,可我看你身体很好。”
张昭和就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引申义,抬起眼望着山顶,目光悠长:“是老天照顾吧。”
老天照顾?
这世上人能决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命运的际遇谁也说不清,好像寿命多长真的是上苍赠与一样。
黎容想起自己去世许久的父母,心里一沉。
张昭和突然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黎容的肩膀:“走吧,别让其他同学等太久了。”
等真的开始登山,黎容才发现,张昭和这句话实在是太客气了,也太高估当代大学生的身体素质了。
要不是他早早就跟着唐河恢复训练,还真不一定跟得上张昭和的速度。
张昭和说自己上一次爬塔山是十多年前,可他似乎对登山路线非常熟悉,黎容只需跟在他身后,就陆陆续续超过了所有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