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春离开皇宫的时候,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只感觉身上的包袱沉甸甸的,心里头也难受得紧,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三妹妹!”
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言春抬起头, 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她迟疑了下。
那男人走近, 瞧见她满脸疑惑,笑道:“三妹妹怎么不认得我了?我是大哥啊。”
“大哥?!”
言春瞪大眼睛,怎么也没办法把面前的男人和自己印象里瘦的穿袍子都挂不住的大哥划上等号。
她咋舌不已, 上下打量男人,“您、您这些年倒是富态了不少。”
可不只是身材变了,身上的衣裳穿的也不是以前能比的了, 言春一看就知道这身衣裳是好料子, 搁在京城没个二三十两置办不下来。
“哈,咱们家这几年日子是好过了不少。”
大哥笑哈哈说道,“你把包袱给我吧, 大哥帮你提着, 咱们上马车去,路上说话。”
言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宫门外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把包袱给了大哥,跟着大哥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咕噜咕噜朝着京城西边而去。
言春看了一眼,诧异道:“怎么走这个方向?咱们家不是在南边?”
京城西富东贵南穷, 言春家里当初就是因为穷得拿不出钱打点内务府,这才只能入宫当宫女, 家里头也指望她当了宫女后出来能嫁个好人家。
“早些年搬了家,如今咱们在大胡同口那里住。”
大哥解释道:“这些年,你在宫里, 贵妃娘娘娘家没少照拂咱们, 我和你二哥、四弟都有了差使, 手里也有了钱,自然不能再在南边住了。”
他说话时,脸上有显然得意的神色。
言春听了后,怔了怔。
等到了地方,下了马车,言春一抬头,迎面是一座三进小院。
她顿时一愣,京城地价金贵,三进院子可值不少钱,大哥、二哥和四弟到底是有什么差事,能挣这么多钱?
正疑虑着,却瞧见她阿玛额娘,兄弟姐妹都迎了出来。
“三闺女。”
额娘见了她,眼眶便是一红,眼泪便落了下来。
言春喉咙发紧,早些年虽怨过家里心狠,把她送进宫里那不见人的地方,可到底血溶于水,即便多年不见,母女情分还是在的。
“额娘!”
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塔喇氏家的三闺女今儿个回来。
此刻听见动静,不少人家出来瞧。
见言春容貌姣好,进退规矩,都忍不住赞叹:“真不愧是宫里头出来的,这模样、规矩就是不同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塔喇氏一家听了自然得意。
大嫂笑盈盈道:“三妹妹今儿个出宫回家,想必也累了,额娘,我看咱们还是快些进去,也好让三妹妹梳洗打扮,休息片刻,晌午咱们不是置办了宴席迎三妹妹回家吗?”
言春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大嫂一眼。
若不是记得大嫂额头上有颗痣,她都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当年她在家里时,大嫂刚过门没一年就眼里容不下她这个小姑子了,话里话外说她是吃白食的,又仗着她娘家家境比他们家好,没少说三道四,进了门比她额娘架子还大。
如今竟然还会说人话了?!
“是,是,三闺女,额娘给你留了个院子,还置办了两个丫鬟。”
额娘嘴上的话不停,言春笑着倾听,迈步走进屋子里。
今儿个的冲击实在不小,言春觉得自己得好好冷静一下。
给她留的院子是在西北角,地方不大,院子里栽种了两棵芭蕉树。
屋子里的东西倒是齐整,梳妆台,拔步床都有,就是闻着味道像是刚买来不久的。
两个丫鬟一个叫小红,一个叫小绿,也都是畏畏缩缩,像是没受过什么调/教的。
言春心里暗想,这要是搁在宫里,连当个粗等宫女都不够资格。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涌出一股酸涩,如今可不是在宫里了。
洗漱完,换了身家里给置办的衣裳,言春看着微短的袖子,领口处的脂粉痕迹,眉头皱了皱,还是换回了在宫里穿的衣裳才出去。
家里人都来齐了。
大嫂、二嫂、四弟妹都是满脸笑意地上来迎接。
二嫂更是抢先道:“三妹妹,今儿个为了迎你,我们特地置办了醉仙楼最贵的酒菜,一桌就得八十两,这燕窝鱼翅不比宫里味道差。”
大嫂脸色一黑,白了二嫂一眼,冲言春挤出个殷勤的笑容,上来拉言春的手:“好妹妹,我给你置办了一身京城最时兴的衣裳,你怎么不穿?”
刚回家第一天,言春也不想把大家闹得太难堪,只是笑笑说道:“那身衣裳太好,我怕等会儿吃饭沾了油烟味就不好了。”
听她这么说,大嫂得意地斜了二嫂一眼。
阿玛沉声道:“都坐下来吃饭吧,三闺女估计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