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回窗前,在痛苦中享受着温暖。
汤昭坐在他身边,道:“制造剑奴,让活人受这样的折磨,算得上丧尽天良了吧?到底能产生什么天大的利益,让那些人不断地折腾?”
司立玉微闭着眼,道:“剑奴……我听说最早不叫剑奴。最开始把剑种放在身体里,是为了躲避天魔。那时前线战斗很苦,剑客很少,每一个剑种都很珍贵。但剑种稍微泄露一点儿气息,就会引来天魔的觊觎。有忠义之士为了把剑种护送回去给铸剑师,主动把剑种藏在魂魄里,隔绝天魔的视线,为此牺牲了。所以那时尊称为牺牲。”
“后来传着传着,就改叫剑牲,后来不知哪里联想到了畜牲,又联想到古人奴隶,最后就叫剑奴。”
汤昭越听越怒,道:“明明是高尚的行为,现在竟成了蔑称,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司立玉撇了撇嘴,他没力气生气,但也是不屑的,道:“后来发现了异石,可以遮蔽气息,就用不上牺牲了。但不知哪个铸剑师发现,把剑种从魂魄里取出来之后,会变得更纯粹。尤其是剑客死去的剑,早先那些剑象、剑术有所残留,个人痕迹太重,对以后的剑客不利。本来需要很多手段去除,后来只需要在人灵感里走一圈,就可以洗练干净,所以就开始有意制造剑奴。”
“到后来越来越疯了,又发现灵感除了洗练剑种,还能洗练采自域外、魔窟的材料,洗去阴煞气息,让材料品相更好,还专门有个词,叫……魂炼材。发展到最后,什么材料都要进剑奴体内洗一洗。”
汤昭道:“不是所有剑奴都被剑种侵入?”
司立玉哼道:“哪有那么多剑种?又哪有那么合适的剑奴?那些被大量贩卖的孩童,大多只是稍有灵感而已,别说剑客,持重术器都很勉强。根本承受不起剑种。至少需要剑客之姿,你我这样的,才能做剑种的剑奴。只是洗一些阴煞材料的话,可能没有那么痛苦,而且有些强制手段可以把材料取出来,留一条性命,但还是很糟糕,因为伤灵感。很多孩子成了剑奴,不但身体垮了,而且灵感被磨光了,成了庸才。”
汤昭听得又惊又怒,紧接着道:“那您……”
司立玉道:“没事,剑种反而不伤灵感。可能因为剑种时天地孕育,并非外域入侵,适应人魂。只是和剑种长时间磨砺,很容易偏移灵感方向。所以能撑住的剑奴有机会成为剑客,不是剑种刚好适合他,而是他最后配合了剑种。”
“其实无论磨去剑种痕迹也好,洗练阴材也好,后来铸剑师都有了其他洗剑的方法,甚至效果更好,但因为用剑奴成本最低,很多人就不放手,不知废了多少珍贵的剑客苗子。分明是暴殄天物,害我们自己的根基。后来本朝众剑侠出面,国师主持,和一众铸剑师签了协议,彻底废除剑奴,违者杀。那些不肯入正道的,一路都逃进了罔两山,在罔两的庇护下继续做他们的无耻勾当。”
汤昭咬牙道:“真是伤天害理,罪大恶极。怎么不踏平罔两山呢?”
司立玉道:“有过几次征讨,但一来罔两确实强大。二来……你也懂得,我们这边人心不齐,总有人不希望灭了罔两山,暗中使绊子,一来二去总不了了之。指挥使也说过,朝中不靖,罔两山是铲不平的。但我相信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我们和罔两山早晚有一决战,那鬼地方不止有剑奴,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就是人间至暗。总有一天,要让太阳升到罔两山上,驱散所有的阴影。”
他微微一笑,道:“到时候,你说不定已经是个剑客,能当个战力。”
汤昭道:“是啊。到时候您也是剑客,咱们还能并肩作战。”
同为被剑种折磨过的人,两人早生同仇敌忾之心,言语间定下并肩作战的约定后,都觉热血沸腾。
午饭匆匆吃完,司立玉又回去打坐,汤昭继续练剑。
第三天的太阳匆匆下山。
时辰终于到了。
魔窟降临的时辰是算好的,只有掐着点儿放出剑种,才能将优势充分利用。详细算法汤昭肯定不懂,他只按计划走。
司立玉提前睡着了,这是汤昭的要求。他希望取剑种时司立玉没有意识。
“这个剑种给你……”
驾轻就熟的取出剑种那一瞬间,那种寒毛耸立的危机感再次出现!
汤昭飞快的将剑种放在异石做的盒子里,拴在一只箭上,推开窗户,将箭冲着半空射了出去。
箭是火箭,在黑夜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无数视线在这一瞬间焦距。
包括天上那一道!
“得了,司老师,咱们马了——”汤昭蹦出一句江湖春点,背着司立玉往假山下跑去。
刚刚下山,就觉得一丝丝凉气不知从哪里飘来,这个气息一般被叫做——
阴气!
一抬头,天空除了明月,另有一轮青白色的光轮。
祸月!
魔窟,就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