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桢早晨下楼,被墙根伸出的小腿绊了一趔趄。
是个男人,臭气熏天,起初她以为是拾荒的,可裤子和鞋袜挺干净,并且是牌子货,最主要那牌子,那款式颜色,是她去年买给周海乔的。
她小心翼翼靠近,果然是他蹲在那。
地上散落着几十枚烟头,四五个空了的啤酒瓶,他胡子拉碴,颓废得要死要活。
沈桢警惕站住,盯着他。
周海乔神志还清醒,就是舌头大了,吐字含糊笨重,“你满意了?贱女人。”
她没理解,但听出挨骂了,“你发什么疯!”
“你他妈害我还不够惨?装什么傻!”
住着三室一厅,开着奥迪a8,哪来的底气指责她害人。
沈桢抓起酒瓶,将剩下的酒泼他脸上,“滚!”
他抹了一把脸,“我副总被撸了,开除,你知道吗!我彻底完了。”
沈桢冷笑,“大快人心。”
周海乔说,“陈崇州干的。”
她帮他澄清,复职,他帮她报复,出气。
这笔账,他算得倒是清楚,和沈桢互不相欠。
“六十万,我吐了六十万!我现在背了一屁股债!”
她进电梯,周海乔追上,“你勾搭陈崇州,就为逼死我是吗?沈桢,你和我玩阴的啊!”
和周海乔独处不安全,她出去走楼梯,“你少泼脏水。”
“我和他无冤无仇,不是你怂恿他,他凭什么折腾我?浪货!”
沈桢反手推搡他,“是陈崇州让你挪用公款养何娅吗?你自作自受!活该翻船。”
“我会补上的!我已经联系中介在卖房子了,就差几天!”
“卖房子?”
周海乔一噎,神色慌里慌张,“等我以后缓过劲...我再买下来。”
沈桢大吼,“那房子有我一半!我交了120万首付,你没资格卖!”
这话又激怒了周海乔,他挥手一掀,把她掀倒在地。
沈桢爬起来,“你敢卖,我去法院告你!”
“你告啊,你有证据吗?房子姓周,你赢不了。”
周海乔踢碎了酒瓶,扬长而去。
沈桢几乎一瞬间,想起了陈渊。
有顶级律师的人脉,在毫无优势的情况下起死回生,尽管不了解他,可直觉告诉沈桢,陈渊能办到。
她在车上翻遍通讯录,才意识到没保存他的联络方式。
陈渊没给她,她也忘记要了。
至于同样有能力的陈崇州,很明显,他是速战速决的人,他肯做的,在搞死周海乔事业后,就到此为止了。
沈桢不确定陈渊会帮忙,他们其实距离朋友关系都还差一截,但她也不愿意牵扯陈崇州了。
对陈渊,她是正经请求,正常还人情。
对陈崇州,毕竟睡过,心里总拗着那种分不清界限的劲儿。
不过这次他肯出手,沈桢确实没想到。
据廖坤说,倪影好像没工作了,不演话剧了,她当演员就为结交富豪,花他们的钱,如今陈崇州爱她爱得醉生梦死,肯定会养着她,这意味他俩没秘密。
打电话容易惹祸。
万全之策,发个消息表达感谢。
发出没多久,陈崇州打进电话,“过来。”
沈桢才坐稳,立马起身,朝办公室门口探头,“来哪?”
他心情有点压抑,“我家。”
沈桢松口气,又坐下,“陈教授,我想你误会了。”
陈崇州当场挂断。
她后半句“我决定不追你了”,生生哽在喉咙。
沈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希望有始有终,于是编辑了一大段,解释她之前的行为。
有企图,追他也真心,谈不上爱,有一点好感,如今知难而退,祝他和倪影幸福。
很快,陈崇州回复了,压根没把沈桢的解释放眼里。
——带一盒止疼药。
沈桢一愣,电话拨回去,竟然关机了。
这人,平时斯文冷静,一旦强势,又霸道得离谱。
完全不体谅人。
她在微信上联系廖坤,问他有时间吗,去一趟陈教授家。
结果他的女助手回了一条:廖主任在做手术。
那方面有毛病的男人真不少。
怪不得乔丽说,陈崇州这样的型号是可遇不可求,决不能错过。
沈桢没有郑野的号,她没辙了,敲了敲隔壁间的办公桌,“替我请个假。”
宋黎抬起头,“你又有事?”
“去医院换药。”
“哎——”宋黎转椅子,挡住她去路,“那男人,你们成了吗?”
沈桢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男人?”
“晚上送你的,姓陈,挺绅士的。”
“他啊,一朋友,没发展。”
宋黎啧啧两声,“那条件你都没看上?又高又帅的,你可是二婚!”
“你高估我了。”沈桢绕过她,“是我入不了他的眼。”
“高端精英男为一个女人耽误工夫,至少对她不讨厌,不抗拒。能到什么地步,取决于下次见面的感觉,不过他们的感觉难以维持,而且对女人实行减分制,兴许今天给你打7分,明天一个细节不顺眼,你就出局了。”
沈桢掏手机,随口敷衍,“你内行啊。”
宋黎十分得意,“我曾经被六个精英男纳入交往的考察氛围。”
“然后呢?”
她表情不痛快,“出局了,否则我上个屁班,在夫家当阔太太不好啊?”
沈桢摇头,“精英男不会精准扶贫的,宋灰姑娘。”
她从公司出来,到药店买了止疼药和一些常备的感冒药,开车直奔陈崇州家。
她记忆不错,c座1101,只是这回门没锁。
“陈教授?”
无人应答。
沈桢将门缝推大,从玄关到客厅,一地的狼藉,像炮火过后的战场。
而陈崇州,坐在沙发上,手臂淌着血。
沈桢找了几个屋,没找到倪影。
“她呢?”
陈崇州没回答。
廖坤那句:“等倪影遇到更有钱更犯傻的,又把陈主任甩了。”
实现得可真快。
“你这是和她男人打架了?”
陈崇州一双眼睛里,是极端的阴鸷和戾气。
猜中了。
沈桢一边收拾一边感慨,如果有个男人也为她这么如痴如狂,他得了绝症自己都跟定他。
尤其像陈崇州,一贯凉薄无情的男人,那一瓢迷人的深情,简直太刻骨了。
“药箱呢?”
他闭着眼,“电视柜。”
沈桢剪开纱布,蘸了酒精消毒,“先止住血,待会儿你自己去外科。”
“做吗。”
他突然蹦出这俩字。
沈桢手一晃,系了个死结。
大白天的。
陈崇州继续,“我问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