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完结
北初被送到医院这天,刚巧是晚上十点。
那天晚上北初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随口跟傅行洲提起了前些日子她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失去了后来的记忆,她和傅行洲之间的际遇从她本该仓皇逃离的时候开始有了岔路,她与傅行洲没有分开,并报了同一所大学。
在开学的当天,傅行洲如所有暧昧期的男孩儿一般,给北初了一个霸道又不失温柔的表白。
然而,在北初即将答应的那一刻,她醒了。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北初仍对此念念不忘。
“你说我哪天会不会又继续做这个梦?”
女人撑着下巴,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问傅行洲。
由于怀孕,她的坐姿显得稍微有些笨拙。
但也许是天生的优越,她胳膊和腿依旧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也依旧散发着温软清新的年轻气息。
傅行洲刚从浴室里出来,一身睡衣,头发还滴沥着水,闻言心里有点不爽,轻嗤一声,走向抽屉去拿出吹风机。
“那你觉得是梦里的傅行洲好还是你老公好?”
北初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傅行洲居然会发表如此惊人的言论。
怔愣过后,她的神情很快转换成了无奈的笑意,“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横竖都是他,还分什么更喜欢谁?
傅行洲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偏过头去打开吹风机,不服气的声音被吹风机的嗡鸣掩盖。
“小屁孩儿有什么好。”
北初以为傅行洲没理她,等了一阵没听到他的话,委屈地撇撇嘴:“……傅行洲,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怀孕期间的女人情绪波动大,特别是后期,虽然北初幸运的躲过了怀孕会经历的大部分让人难受的反应,但多多少少心情还是会敏感起来。
更不用说这段时间因为预产期的临近,她被傅行洲看得死死的,一点自己的空间也没有,情绪便更加敏感。
明明她平日不是骄纵的人,这会儿一开口,声音里却自然而然的带了点撒娇的感觉,说出口的时候,就连北初自己都不敢相信。
傅行洲只轻抬了抬眸,旋即关掉吹风机,也学着刚才北初说话的方式,如法炮制:“初初,你不爱我了。”
瞧见不远处小姑娘脸色带了点羞赧的感觉,勾勾唇角,变本加厉,“初初,你还爱我吗?”
北初直接一个抱枕砸过去。
傅行洲接住抱枕,老实了,餍足地把脑袋扎进枕头里猛吸一口,鼻腔里满是北初身上带点奶味的香气。
北初目睹了傅行洲动作的全程,蓦地开口:“傅行洲,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嗯?”
傅行洲抬头。
“痴汉。”
傅行洲非但不生气,反而低头看看抱枕,叹了一口气,再次戏精附身,“没法,我太可怜了,居然连老婆都抱不到——”
这话是真心话,北初近三个月来拒绝了他无数次,温香软玉就在眼前,平时最多就是能抱吃不了,现在直接变成了只能看不能抱,换谁谁不憋屈?
北初自知理亏,声音软了点:“我太胖了,不好抱……”
“嗯?”
傅行洲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你胖什么?
合着你这么多个月纠结的是这个?”
“你说你现在这该细的地方细该大的地方大的,哪儿不好抱了?”
说完,他走过来,带点不服气地把北初提溜起来,揉揉她脑袋,“一天到晚净瞎想,来,让老公抱抱?”
北初身子笨重,没办法拒绝,直接就被傅行洲从后面抱住了。
男人一双大手停在她肚子上,“让我感受一下?”
明明之前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这时候碰到了北初,傅行洲立刻收了浑身不正经的感觉,像对待瓷娃娃一般,就连触碰一下北初都小心翼翼。
北初没法,随他去了。
却在下一秒,猛地脸色一白,身子在狠狠僵住后,缓缓颤抖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傅行洲感受到了北初的一样,放开手,忙问:“怎么了?”
北初忍着突如其来的痛楚,一个字一个字斩钉截铁:“去医院。”
—
经历了一系列手忙脚乱的等待,北初在凌晨十二点被推进了产房。
由于自家媳妇儿死活不让自己进去,傅行洲只好灰溜溜地被赶出来,正巧赵思喜带着傅行泽匆忙赶来,他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恹恹地冲人打了个招呼。
赵思喜看见傅行洲的那一刻,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是他。
来得匆忙,这时候傅行洲除了鞋子是一双运动鞋之外,一身装扮就跟大半夜出来吓人一样,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囫囵套了件卫衣,头发微湿蓬乱,整个人的表情都丧里丧气的。
“情况怎么样?”
赵思喜上来就问。
傅行洲瞥她一眼,莫名烦躁,“不知道,她不让我进。”
在外面等着的一分一秒,与他而言都像是半个世纪那样难熬。
早就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个坎,却没想到这么难。
在北初即将被推进去之前,他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突然就跟被揪着了一样,疼得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拳。
赵思喜大概理解傅行洲心疼老婆的心情,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就见他站起了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
赵思喜叫住他,问。
“抽根烟。”
傅行洲说完,身子一个转弯,便消失在了走廊上。
途经急诊室,他拐进值班室里,果不其然看见了谢清随熟悉的身影。
谢清随见是他,问,“大晚上又出了什么事?”
“我老婆,”他道,谢清随当即会意。
傅行洲向谢清随伸手:“来根烟。”
“你自己没有?”
“戒了。”
“那你还抽?”
谢清随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问他。
“特殊时刻,我得抽根来冷静。”
“……大概能理解。”
谢清随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傅行洲,从盒子里递了根烟过去,顺便丢他了个打火机。
傅行洲接过,便听谢清随友情提醒,“医院里面不能抽烟。”
“我知道,”傅行洲烦躁地揉揉眉骨,“谢了兄弟,我在外边儿抽。”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他当然知道得在外面抽。
这样风就能把他身上烟味吹掉,不会被北初闻出来。
外面风大,傅行洲找了个角落,蹲下点烟。
烟雾袅袅了大概几分钟,一根烟就快要烧到底了。
傅行洲下意识往外套兜里摸索了会儿,想再摸出根烟来,手动到一般,猛地顿住。
他小声咒骂了一句,把烟捻灭,往医院大楼走。
边走,他手指边不受控制地一阵轻抖。
——他怕。
他真的怕。
没人知道,他在这几个月里做过多少次噩梦。
他梦见北初出意外,梦见北初离开他,梦见过无数次他在产房外守候一夜,最终只能等来医生的可惜摇头。
每次从梦里惊醒,他都是一身冷汗。
那种绝望太过深刻清晰,他着实招架不住。
甚至那些忧虑,他都不敢告诉北初。
所以现在他怕,怕极了会失去北初。
他太爱她了,甚至舍不得让她多受哪怕一分钟的苦。
夜晚的风很凉,吹在傅行洲脸上,他像是毫无察觉,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服,试图用动作掩盖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
—
好在最终并没有傅行洲想的那么多,过程一切顺利。
孩子取名傅朝礼,小名元元,是个一出生就会笑的小男孩儿。
北初在知道是个男孩儿后,手指勾住坐在病床边上的傅行洲的手指,笑道,“过两年能再有个妹妹,就圆满了。”
傅行洲顺势牵住她的手,弯下腰去与她额头相抵。
他一言不发,北初就耐心地等他答复。
终于等到他开口,她却只听到了傅行洲带点哭腔地沙哑道:“初初,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
北初惊诧抬眸,刚巧傅行洲稍微退开了一点,她于是清清楚楚看见了男人微红的眼眶。
她敛着眉朝他安慰地笑笑,“你怎么了?
突然这样,不去看看儿子吗?
你在我这里都呆了好半天了。”
“先陪你。”
傅行洲身子坐直,手却一直抓着北初的五根指头,抓起来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孩子那边有人照顾,现在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辛苦了。”
—
某日夜深,北初再次坠入了梦境。
宿舍楼道,她与傅行洲十指紧扣,回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个女孩儿都来了,默契地没动北初的东西,各自收拾。
开学第一天,寝室允许男性进入,不过其他人大多都是与父母一起过来,所以当傅行洲的身影出现在寝室门口时,其他三人眼睛里都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北初脸皮薄,被人行注目礼,忍不住脸红,反倒是傅行洲,笑得漫不经心,反手将北初的手指抓得更紧:“介绍一下,我是她男朋友。”
“哇……”其中一个高个子女孩子在仔细观察了一遍傅行洲的脸后,忽然惊叫:“你是今年那个金融系的……?”
“大概吧。”
傅行洲耸了下肩,“我不知道。”
那女生“哦”了一声,看北初的眼神意味深长,北初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手伸到傅行洲身后戳戳傅行洲,傅行洲也摇摇头,表示不懂。
帮北初铺好被褥打扫好卫生后,傅行洲临走前,又把北初拉上了天台。
低头俯视紧张地在他怀里小小一团的女孩儿,傅行洲扬唇,揉了揉她头发,询问:“我走了?”
“那……再见?”
北初仰头,手扬了扬,问。
傅行洲扬唇,抓着北初的手腕,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明天再见。”
这一个吻宛如羽毛一般轻轻飘飘,晕乎乎的感觉直到北初回了寝室也没能缓过劲来。
寝室里众人也早就忙完了,等到北初回来,各自介绍了一下,就算是熟悉了。
床位和北初靠同一面墙的女生,就是那个北初他们进来就咋咋乎乎的高个子,叫杜思兰,对面两个性格也都属于开朗类型,几个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开了半天的玩笑才算消停。
北初性子相对内向,几个人开玩笑的时候也不忘捎上她,让她多少有一点话题,在几个室友的潜移默化下,北初也渐渐融入了进去。
杜思兰说了一阵,突然低头看了看手机,话锋一转:“初啊,你男朋友到底是不是那个学校里传疯了的今年金融系那位?”
“什么?”
“就……他是不是叫傅行洲?”
北初刚露出诧异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杜思兰知道这个,一道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光就“呼啦”一声怼在了她眼前。
消息出自京大论坛。
【来看今年的绝美新生!】
后面还跟了个“hot”的小标签。
杜思兰手指一动,把那标签点开,顷刻间,傅行洲一张远距离偷拍的侧脸便映入了北初眼中。
拍照的人应该是心虚,不仅没对好焦,傅行洲的身影也不过是占了四分之一的屏幕,侧脸虽然能看得到,但有些模糊。
即便如此,帅气还是能溢出屏幕。
这帖子是今早发出来的,看傅行洲的样子,大概是刚进校门。
这才一天不到,居然已经发酵到了这样的地步。
北初凝神,一条一条回复往底下浏览。
另外两个人也好奇地凑过来,接着便都“嘶”了一声。
他们一开始也不过觉得傅行洲长得帅,却没想到这人早就凭一张脸在学校掀起了一阵风雨。
重复的“哥哥我可以”之类的话看得北初眼睛有点累,示意杜思兰把手机收回去之后,她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奈:“是的。”
她不想暴露太多自己和傅行洲的事情,所以事先声明:“其他的都保密——”
然而这话好像被寝室姐妹们曲解成了要她们保密她和傅行洲的事情,她们一个个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后便信誓旦旦保证起来。
第二天,作为新晋大学生,北初和其他人一样,全寝室同进同出,一起吃饭,一天时间过得十分充实。
到了晚上回宿舍,她突然收到了条消息。
【傅行洲:出来吧。
】
北初于是整了整裙子,悄悄往楼下走去。
傅行洲在寝室侧边等她,那里没什么人经过,黑夜静悄悄的,隐匿了他的身形。
他单手插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低头沉思。
北初见状,朝他快步走了过去。
为了见傅行洲,她今天穿的是一双跟有五厘米高的小凉鞋,鞋跟打在水泥地面上,夜空里清晰响彻。
傅行洲当然也听见了北初的脚步声,不过他没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脸转了过来,静静等她上前。
北初在距离傅行洲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本想停下,却被脚边石头跘了一下,歪歪斜斜要往前倒。
傅行洲眼疾手快扶住她,无奈笑道,“高跟鞋走不稳就少穿,伤脚。”
低低的笑音带着磁性,钻进北初的耳朵里,北初退离傅行洲怀中,发现自己即使穿了高跟鞋,也比傅行洲矮上了好长一截。
她忍不住伸手掂了掂傅行洲身高,问他:“你现在多高啊?”
傅行洲把北初不安分的手放下来,随口道:“高三体检的时候量出来一八七吧,不知道还长没长。”
北初默默把这个数据同自己比对了一下,倏地有种对时光飞逝的感叹。
明明很早以前,他们还一般高过。
北初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傅行洲一眼就能看出来,轻松地笑了笑,把她拉着往另外一个地方走。
“去哪里?”
北初警觉。
“小树林呗。”
傅行洲回头等她与他走得并肩,才继续抬步,“在这儿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北初:……
小树林的名头,作为京大学生,不可能没有耳闻。
就算她这个新生,在来学校之前便已经了解到了这个赫赫有名的情侣幽会胜地。
所谓“小树林”,并不是指偌大的校园里随意的一片树林,而是一个固定的地方。
不打扰几乎成为了全校的共识。
北初被傅行洲拉过去的时候,那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棵树后面打情骂俏的情侣,墙边拥吻的情侣,形形色色,惹得北初根本不敢打扰,脚步放缓,生怕发出什么别的声音。
反观傅行洲,则一脸淡定地拉着北初,继续往前走得坦荡,
北初小心翼翼拉了一下傅行洲的袖子:“这里人好多……”
“他们哪有空管我们?”
傅行洲头也不回,语调从容。
北初又多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的确如傅行洲所说,人该抱的抱该亲的亲,周围的粉红泡泡像是能把一切都屏蔽一样,哪里有空管他俩?
北初这才稍微胆子大了点,接着就被傅行洲带到了一处被灌木丛围着的地方。
那中间有一棵树,长得歪歪扭扭,像是天然形成的一处座椅,傅行洲示意北初坐这儿,北初于是扶着裙摆坐下。
这树枝看着细弱,北初一开始甚至还怀疑它能不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却不想意外的稳固,坐着稳稳当当,让她感到了些许惊讶。
北初扶着旁边的树枝,手腕抖动,树枝一晃一晃,她也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直到傅行洲一声轻咳把她拉出了情绪里面。
傅行洲手顺势覆盖在她手背上,蓦地开口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北初稍加思索,“暂时没想到。”
她不是个擅长规划未来的人,大多时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傅行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单膝跪地。
他假作求婚的样子,垂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戒圈。
“别的样式太过浮夸,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
“本想给你订无名指的尺寸,后来又怕你不接受。”
傅行洲一边将戒指推进北初的中指,一边轻声道。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划到根部,大小正好合适。
北初低头,借着月色勉强看见手上的一圈细细的黑色。
形状很独特,像是藤蔓缠结。
“很早以前就想送给你,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北初忽然觉得眼睛泛酸,睁大眼凑近手想要看清自己手上戴着的东西,眼前却一片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傅行洲的手从她眼皮擦过,带下一滴泪,晶莹闪烁。
“高兴吗?”
北初听见傅行洲这么问她。
她点点头:“高兴。”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彻底确定,傅行洲是真的喜欢她好久了。
借着月色的掩映,两人视线交汇,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北初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他的唇。
……
回寝的路上,北初的手一直都紧紧攥着,刚戴上戒指还有些不适应,直到回寝窝在床上,她才细细端详起手上的戒指。
戒指大概是银色上面镀了一层黑,看起来十分低调,是两根树枝交缠在一起的样式,中间点缀了一颗金色的樱花模样的小装饰,虽小,做工却毫不含糊。
单从外表就能看出绝对不便宜。
北初想了想,从旁边篮子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郑重地将戒指放了进去。
傅行洲送的东西,不能弄掉了。
把戒指盒子关好,北初又恍恍惚惚盯了会儿盒子发呆。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个画面像极了求婚。
打住,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北初脑海里正天马行空。
侧边床帘几乎是“刷”的一声被人掀开,突然照进来的灯光让北初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与灯光一起出现的还有手机屏幕的亮光,旁边床的杜思兰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问,“这个你也没来得及看吧?”
北初先扫了一眼界面,发现依旧是校园论坛,于是点头。
她们寝室除了杜思兰,其他人都不怎么玩儿论坛,特别是北初,除了杜思兰主动给她看的那一眼,她就没再接触过。
理所应当的,杜思兰成了这个寝室里的百事通,什么八卦碰到她们就叭叭叭开讲,让人感觉她根本不会有话题说完的那一天。
北初把手机拿在手上,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得了,你们俩夫妻双双上论坛,牛!”
杜思兰跟着北初不断变换的目光啧啧感叹,“不得不说你们还真挺般配,我就多问一句,你咋认识那么神仙的男朋友的?”
北初眼神飘忽了一瞬,避重就轻,“……高中同学。”
“噢——”杜思兰声音稍有点丧气,“果然是赢在起跑线上,我们高中班上都是一群歪瓜裂枣,可烦。”
北初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有点生疏地拍了拍杜思兰的肩,小声道:“你以后也会有的……”
杜思兰本就只是小小的开个玩笑罢了,闻言脸色立马由阴转晴,冲她做了个大大的笑脸,“那就借你吉言啦。”
—
烈日炎炎,京大新生逃不过的军训。
北初的头发高高扎起,从帽子后面的洞口穿过,帽檐压得低低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也遮住了她鬓角细细密密的汗珠。
此刻训练场中只有北初一个班的人站军姿,他们班运气差,分到了一个最难搞的教官,以致于在其他班都休息的时候,只有他们班还在罚站。
这班上哪个人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此时虽然没人敢说话,但仔细一看,抱怨的神色已经充斥在了他们的脸上,热辣的阳光灼烧皮肤,烫的难受。
北初也难受,但好在她事先有在额头上贴上一张纸巾,脸上少了些黏腻的感觉,她天生对热的感应不太敏感,所以相对好些。
她站在最右边那一排,视线的斜前方对着小卖部。
前头教官的眼神跟鹰隼一般扫过他们,北初动作不敢太大,只敢偷眼观察。
这会儿休息的人大多朝小卖部过去,熙攘人群在北初的眼里就想无数条黑色的粗线,而在这中间,傅行洲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他手机拎着两瓶水,目不斜视从小卖部离开,逆流穿梭在人群中。
即便如此,周围的人群还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令他能够畅行无阻。
北初见他拿着瓶子,手远远挥了一下。
看似随意的一挥,动嘴流畅干净,自带一种帅气的感觉。
周围有人趁此机会抓拍,而北初盯着那处,眨了眨眼。
别人不明白傅行洲这个动作的意思,可北初却一清二楚。
——到我这里来。
教官一声令下,队伍在一片欢呼中终于解散,北初把帽子摘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汗,就被杜思兰勾肩搭背,“走,买水去?”
北初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杜思兰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什么,又哀叹一声有男朋友真好之后,哼哼唧唧地招呼了一众小姐妹,走向小卖部。
北初则折身,向另一处走去。
僻静处只有傅行洲一人,他两条腿随意地弯曲,坐在草地上,地上并排放着两瓶水,他一只手抵在瓶盖上面,另一只手单指举着帽檐绕啊绕。
这里的草长得有些深,北初一脚踩上去,脚步声便吸引了傅行洲回头。
傅行洲见她过来,随手把她拉进怀里,给她拧开一瓶水递过去,问,“睡会儿不?”
“不了。”
北初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含含糊糊回。
休息时间那么短,哪儿有时间睡一觉。
“那靠在我身上一会儿?”
傅行洲等到北初喝完水,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把塑料扇子,把北初的头搁他身上,帮她打扇。
北初没拒绝,眯着眼靠了一会儿,等到周围空气凉快下来一点,就坐起来,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袋装的防晒霜,往手臂上抹了一层。
等她从手臂抹到脸上,这一小袋还剩一半儿,装兜里又怕漏,丢掉又可惜,于是她问傅行洲:“你要来点吗?”
语气犹犹豫豫的,傅行洲掀起眸子看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嘴角勾出的弧度漂亮悦目,双臂一伸,就把眼前跪坐在草地上的女孩儿困在了中间。
他慵懒开口:“来吧。”
北初惊喜地应了一声,把防晒霜挤出来,细细往傅行洲手臂上涂。
傅行洲的肤色本就偏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是偏冷调的白,好看又不娘气,北初越涂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毕竟太阳那么大,万一晒黑了怎么办?
傅行洲显然不知道北初心里的这点小九九,稍微敛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家的事,怎么样了?”
北初本来气定神闲帮傅行洲涂防晒霜的手一顿,声音沉闷下来:“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怎样?”
北初声音越来越小:“他们不把我当女儿,我也不把他们当家人呗……”
“北家不想要了?”
“不要了。”
北初抿唇,“就当我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反正从小到大都没差。”
傅行洲启唇,刚想继续补充什么,就被北初一只手捂住了嘴。
北初有些羞赧,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到此为止……”
女孩儿手掌香香软软,指尖的几坨白色的防晒霜不小心蹭到了傅行洲脸上。
傅行洲干脆让北初把剩下的最后一点防晒霜挤到了他手上,自己抹匀。
“好了,该回去了。”
北初应声站起来,情绪还因为刚才傅行洲提到的话题而感到几分低落。
傅行洲揽着她,无奈地叹声气,“你别往多了去想,我就想问问你对以后的规划,既然你没有想过北家,那我们就不管他们了。”
北初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傅行洲牵着她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用大拇指摩挲她中指之前戒指所圈住的地方。
临到人前,他才松开北初的手,淡声道:“我说过的,你的未来,由我负责。”
“所以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北初脚步一顿,回复了一声细若蚊蝇的“嗯”。
……
傅行洲回到队伍,旁边人拿手肘捅了他一下,惊奇地问:“诶?
你怎么看着比刚才还白了点?”
涂了有增白效果的防晒霜的傅行洲:“……滚蛋。”
—
入夜。
夜间偶尔会有临时的集合,所以这几天北初都不敢睡太死,她闭着眼睛浅眠。
寝室里空调开得很低,因为为了方便他们迅速出门,寝室的门大开着,不调低些,靠外面的人根本吹不到。
夜晚寝室里黑黢黢的一片,除了室友翻身和呼吸的声音,北初耳边只剩空调运转的风声。
四周的呼吸声好像稍微加重了一点,不知道是谁做梦了还是怎么的。
北初睡不着,闭着眼睛莫名感觉有点心慌。
但她又不敢睁开眼,直觉让她总觉得睁开眼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以为心里发毛是空调太低的缘故,北初于是就保持闭眼的姿势,把被子盖的高了一点。
突然粗重的呼吸声滞缓了一下。
北初的手也停了一下。
接着她便不敢再动了,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僵硬的吓人。
这声音……
北初选择继续装睡,假装自己刚才只是在睡梦中调整了一下姿势。
在她停下来了一会儿,如她所想,那个粗重的呼吸声再次出现。
北初心里更加发毛,她给自己倒数了一下三二一,最终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床边一双瞪大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
视线陡然交汇。
!
北初心脏狂跳,仿佛能蹦出胸口。
为什么宿舍里会混进一个男人!?
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男人一把捂住了嘴。
北初呼吸一滞,当即用手狠狠往床板上一敲,同时不忘死死盯着床边男人,生怕他突然拿出点什么。
敲击床板的这一声“砰”极响,直接让这几天练就了超常反应的另外三人闪电般坐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了在北初床边站着的那个身影。
她们愣了愣,接着不约而同地尖叫了起来:
“啊——”
所幸男人似乎只是想来盯着北初,大概是怕被发现,手触电般松开后,往四人身上扫了一眼,便落荒而逃。
整层楼都被她们寝室的动静所吵醒,瞬间灯亮起,一片哄闹。
北初还保持躺着的姿势,惊魂未定。
她这辈子头回遭遇这种事情,宛如晴天霹雳。
外面宿管好像在打电话,质问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有寝室楼的钥匙,楼底下也哄闹一片,由于还在军训,周遭的防卫比之往常要严格。
北初趁着这个时候下床去洗了一把脸,又狠狠漱了口。
脑海里男人手心令人作呕的汗味尚存,令她不由得干呕起来。
好恶心。
待到她情绪终于好了一点,坐到桌前,宿管敲了敲门进来,询问她这件事的相关细节。
北初把知道的全部都照实说了出来,同时也从宿管那里了解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人是大三的学长,不知道用什么原因得到了寝室的钥匙,据他在底下被人抓住的时候搜索,大概是从刚进校开始,他就看上了北初。
北初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夜晚更冷。
尽管宿管安慰了她许久,再三保证以后学校一定会加强监管,杜绝类似的情况发生,但北初脑子里早就有了打算。
不准备更改。
等到一切平息,四人回到床上,灯重新被关掉,寝室里三个人悄悄对话,唯独处在这件事中心的受害者本人安安静静,一个字都没说。
她蜷在被子里,鼻子发酸,手机亮起的灯光被她圈在了被窝里面,像是被保护罩笼罩住。
她吸了吸鼻子,点开了联系人。
置顶的“傅行洲”三个字入目,她眼中的恐惧才消退了许些。
她想了想,最终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地发了过去。
“傅行洲,我想搬出去住。”
在这里没有办法靠父母,毕竟说好的,以后上了大学父母便不会再提供她任何经济来源。
但她一介穷学生,生活费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偶尔靠着接一些稿子来过活,要让她有能力外出租房,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简直天方夜谭。
原来的那套房离得太远,她要是住在那里,大一课业重,她肯定没有办法去平衡,
所以她唯一的依靠,只有傅行洲。
也只有傅行洲,此刻才能让她安心。
北初虽然没哭过,但是呕吐带来的后劲太大了,让她脑子里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的。
她看见屏幕亮起,傅行洲回她:“好。”
—
傅行洲的效率很快,因为军训期间算是封闭式训练,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外界,所以傅行洲只得先帮着北初找好了房子,等到军训结束,便可直接入住。
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寝室里其他人虽然舍不得北初,但也明白其中利弊,只能跟她说拜拜,
北初实在是怕了,所以军训一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东西,搬了出去。
傅行洲十分细心的早已把北初日常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得齐全了,甚至就连衣柜里,都放满了她喜欢的风格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