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嬷嬷哪里敢接这话。
杜若叹了口气,“还好皇后娘娘给姑娘做了几身衣裳,不然穿这些出去,外人还当是侯府出了什么事,要守重孝呢!”
秦氿深觉有理,也就不试衣裳了,吩咐管事嬷嬷她们把衣裳放下,然后就把人给打发了。
杜若风风火火,指挥着小丫鬟们去把这些衣裳都归置到小库房里,以后姑娘能用来打赏人。
她自己也没闲下,亲自把秦氿从宫里带出来的行囊整理好了,从里面拿出了秦氿在凤鸾宫看了一半的书册,又摆好了果盘和零食盘。
这些从宫里带出来的物件,从盘子、碟子、匣子到点心的样子,件件讲究,件件精致。
秦氿悠悠闲闲地歪在了窗边,看看书,吃吃点心,满足极了。
这年头,只要有个得用的,就真能过得很清闲了!
古代真好,女主别再来惹她就更好了!
秦氿美滋滋地想着,看看书,吃吃点心。
黄昏时,二等丫鬟就把晚膳提了回来,摆好了膳。
府里每位姑娘的晚膳份例是四菜一汤,今天的晚膳是白灼小青菜、茄鲞、豆瓣葱烤鲫鱼、虾仁焖白菜、香菇枸杞鸡汤,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每一道菜肴看着都是色香俱全。
杜若亲自给秦氿布菜,秦氿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就觉得不对劲了。
白灼小青菜太咸了。
茄鲞夹生。
豆瓣葱烤鲫鱼的鲫鱼又瘦又小又多刺。
秦氿放下了筷子,动了动眉梢,心知肚明这是苏氏为了被赶走的夏莲,让厨房给她穿小鞋呢。
杜若是个会看脸色的,立刻知道哪里不对,连忙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试了几道菜,也没咽下去,直接“呸”地把菜给吐到了骨盘里。
杜若重重地放下了筷子,黑眸里燃着熊熊怒火,怒道:“奴婢明天就回宫告状。”
大丫鬟春杏与其他几个小丫鬟闻言,瞳孔微缩,默默地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
秦氿却是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用,这点小事,不用和皇后姨母说了。”
随后秦氿让人撤了晚膳,只吃了宫里带出来的点心。
旁边的两个小丫鬟挤眉弄眼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怪异。
宛如在湖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般,莞香院内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不仅是莞香院的下人们知道了晚膳时发生的事,连其他院子里的不少下人也都听说了。
第二天的早膳,秦氿没让丫鬟摆膳,只打开食盒看了一眼,就招呼杜若拎上食盒和她一起出去了。
一主一仆出了莞香院,一路往东,穿过几条游廊与小径,一直来到了一片小竹林旁。
主仆俩默契地相视一笑,秦氿拎着食盒躲到了竹林边的一座假山后,杜若则站在路中央等着。
没一盏茶功夫,一个青衣丫鬟提着一个食盒朝这边走了过来。
青衣丫鬟自然也看到了杜若。
她当然认识杜若,这侯府上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赏了个性情泼辣的宫女给三姑娘,这位杜若昨日一到侯府,就先把夏莲给赶出了莞香院。
青衣丫鬟小心地往前走着,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眼看她走到了假山边,杜若猛地往前冲了几步,拦住对方的去路,娇蛮地厉声道:“这侯府里吃的都是猪食吗?
!”
“我倒要看看侯夫人吃的是什么,是不是故意怠慢我们姑娘!”
杜若伸手就要去夺对方的食盒。
青衣丫鬟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随后明白了过来:这杜若就是来找茬的!
她心里有些不屑。
不过是为了些吃食罢了,说到底,夫人也没克扣三姑娘的份例,不过是厨房偶有失手罢了,不管说到哪儿去,也是夫人占理,三姑娘又怎么斗得过夫人呢。
但这话,她可不敢对杜若说,要是杜若冲动起来砸了食盒,夫人怕也罚不了杜若,那么倒霉的人只会是自己。
青衣丫鬟只能哄着杜若道:“姐姐,咱们有话好好说……”
杜若不管不顾地继续伸手去夺那食盒,青衣丫鬟生怕洒了食盒里的食物,赶紧先把食盒放在旁边的石墩上,然后上前挽住杜若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走,不敢让她靠近食盒。
“姐姐,听你的意思,可是三姑娘的膳食有什么不妥?”
青衣丫鬟赔笑道,“这事小事,回头我跟夫人说一声,让夫人训一下厨房的管事就是了!”
“姐姐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青衣丫鬟忙着哄杜若,完全没注意到秦氿从后方的假山后走了出来,飞快地把两个食盒给调换了,然后又躲回了假山后。
杜若见秦氿办成了,眸光一闪,嘴上却是愤愤不平地继续道:“这偌大的侯府连几道菜都烧不好,说出去都丢人!”
这时,前方十来丈外的一处院子中,走出了一个矮胖的婆子,往她们这边催促道:“莺儿,你怎么这么慢!夫人都起身了!”
“来了来了!”
莺儿连忙应道。
她急忙转身拎起了放在石墩上的食盒,全然没注意到手中的食盒比方才轻了一些,三步并作两步地沿着这条甬道继续往前走。
等莺儿和那矮胖的婆子进了院子后,秦氿才提着新食盒走了出来。
杜若勾唇笑了,心道:难怪皇后娘娘这么喜欢自家姑娘!
杜若接过了秦氿手里的食盒,主仆俩赶紧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打开了食盒。
这侯夫人的早膳自是丰盛得很,一笼雪白晶莹的小笼包,一碗荠菜肉馄饨,一碟香甜松软的金丝枣泥糕,还有软糯喷香的小米鸡蛋粥,搭配着几碟各色酱菜,香气四溢。
秦氿觉得还算满意,招呼着杜若回了莞香院。
另一边,莺儿提着秦氿的食盒去了苏氏的屋子,立刻就有其他的丫鬟们接手了食盒,给苏氏摆膳。
苏氏坐下后,就拿筷子夹了只小笼包吃,一口咬下一半……
“咔哒!”
苏氏的脸色霎时变了,咬到硬物的牙齿疼痛难当。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连忙把嘴里的小笼包吐了出来。
吐出嘴的除了小笼包的面皮与肉馅外,还有一颗米粒大的石子,以及一小片碎牙。
旁边的几个丫鬟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都注意到了苏氏左侧的尖牙被磕掉了一小块。
“啪!”
苏氏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那些碗碟都震了一震,那碗小米鸡蛋粥洒出了些许。
苏氏的面上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用手上的用筷子去翻膳,小米鸡蛋粥里混着枣核,枣泥糕夹了生……
莺儿瞪大了眼,傻了,连忙跪了下去,颤声道:“夫人,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杜若,改口道,“奴婢知道了!是三姑娘,一定是三姑娘!”
莺儿连忙把方才杜若拦路的事一一说了,最后道:“定是杜若让人趁着奴婢没注意,将膳食给替换了!”
苏氏又气又恼,直接把筷子在了桌上,其中一支筷子从桌面滚落,“啪”地掉落在地上。
苏氏简直快气疯了,怒骂道:“秦氿这臭丫头长于乡野粗妇之手,果然是个阴险粗鄙的,没规矩,没教养。”
周围的其他丫鬟噤若寒蝉,赵嬷嬷在一旁劝道:“夫人,三姑娘都十四岁了,年纪也大了,早点定了亲,就能嫁出去了,夫人也就忍个一两年的事。”
苏氏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似的,愤愤不平地又拍了下桌子,“这丫头要好好管管才行!”
赵嬷嬷只能唯唯应诺,又使眼色让旁边的丫鬟给苏氏上了茶,转移话题道:“夫人,刚刚二姑娘那边要了马车,说是今天晚点要出门。”
苏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没好气地说道:“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秦昕可是未来的二皇子妃,赵嬷嬷也不敢接话,只是赔笑。
秦昕一早就出了门,去了京兆府大牢。
今天的她与平日里的样子迥然不同,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头上包着蓝白粗布,头巾一直裹到了脸上,遮住了大半容貌。
她哑着声音同看门的衙役说了几句话,又塞了对方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便顺利地进了京兆府的牢门。
衙役把她带到了一间牢房间,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声:“动作快点。”
然后就出去了。
那牢房里关的犯人正是云光道长。
她头发凌乱,眼神迷茫,青色的法衣上布满血污,完全看不出曾经的风光无限。
当她看到停在牢房门口那双点缀着流苏的绣花鞋时,抬起头来,扯了扯嘴角,艰难地发出声音:“秦二姑娘……”
她的声音沙哑,又带着一股古怪的笑意,“你来啦!”
秦昕的脸色难看极了。
自打云光的丑事被揭穿后,秦昕就怕了,生怕云光会把自己供出来。
毕竟现在的云光可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好不容易,她才找了个机会出来见云光一面。
“云光道长,”秦昕故作平静,直言道,“你的罪名十有八九会被判流放,只要你别乱说话,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保管你在流放地,也能过得逍遥自在。”
云光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秦昕定了定神,又继续道:“云光道长,你要知道,就算你把我供出来,我也只是让你在太后面前帮我说说好话而已,你做的那些事罪无可恕,根本不可能免罪,你还是会被流放,这又是何苦呢!”
这一点,云光当然是知道的。
所以,就算在京兆府的严刑拷打下,她也只供出了生子符的事,半点没有提秦昕。
她知道,秦昕一定会坐不住,迟早会来找她。
云光呵呵笑了两声,“秦二姑娘,这事若被拆穿,贫道固然免不了罪,但你这二皇子妃可也当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