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祁人不是一向讲究什么君为上吗?
!让顾泽之因为“护驾”身亡,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靠在马匹上的顾泽之突然动了,一手从短靴中拔出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猛地朝黑熊的脚掌刺下,以势如破竹之势将它的右脚掌钉在了地上。
“嗷呜!”
黑熊的惨叫声更凄厉了,双掌乱拍,右掌自耶律栾的面颊拍过,那尖锐的熊爪划破他的皮肤,留下了三道明晃晃的血痕。
耶律栾惨叫了一声,捂着受伤的面颊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狼狈地避开黑熊的攻势。
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不远处的秦氿眼中。
秦氿的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她就说嘛,金大腿天下无敌,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目光收了回来,这一回神,秦氿就注意到情况有些不太对了。
刚刚侍卫们忙着护驾,场面有些混乱,她又一直注意着顾泽之的情形,也没多想,心不在焉地就跟着一个侍卫往后撤了两三丈,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带离了帝后的身边。
那些禁军侍卫们全都拱卫着前方的帝后,戒备着那头受伤的黑熊,生怕它再次发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顾泽之和黑熊的身上,没有人留意到她。
不太对啊!
秦氿挑了挑眉梢,她胯下的红马不安地嘶鸣了一声。
“秦三姑娘,这边。”
给她领路的方脸侍卫又道。
此刻,秦氿距离帝后有十来步远,几乎位于整个队伍的最后方,再后退的话,就要退到后面的那片灌木丛了。
就这黑灯瞎火的,怕是她不见了,一时间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嗷!”
前方黑熊狂躁权力的嘶吼声和打斗的喧嚣声此起彼伏。
秦氿:“……”
秦氿坐在马背上没有动,她作势往帝后的方向望去,那方脸侍卫见状明显皱了一下眉,急忙道:“秦三姑娘,皇后娘娘担心姑娘会被那头黑熊误伤,姑娘还是避到后方为好。”
“好。”
秦氿怯怯地应道,神色间有些惊疑未定,小巧的面庞在银色的月光中显得有些苍白,“我好怕,那头熊它……它不会过来吧?”
红马不安地踱着马蹄,又轻轻地嘶鸣了一声。
原来是吓傻了!方脸侍卫在心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思忖着:这个位置距离帝后还是太近,若是不小心弄出了动静反而麻烦,还是一会儿再打晕她好了。
方脸侍卫面上不动声色,安抚道:“放心吧,秦三姑娘,不会有事的。”
他笑了笑,然后低头去拉踏晴的缰绳,就在他低头的这一瞬间,秦氿动了,她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鞭,狠狠地一鞭朝他抽了下去。
这条马鞭是顾泽之给的,鞭子的末梢上布满了倒刺,这一鞭下去,鞭稍上的倒刺勾住了方脸侍卫的后领,在衣袍上扯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直溢。
方脸侍卫差点摔下马,咒骂了一声,气急败坏地作势去抓她。
秦氿反手又是一鞭子抽出,鞭子如灵蛇般横空劈下,带起一股清脆的噼啪声。
但是,比她这一鞭更快的,是一支长箭。
伴随着“嗖”的破空声,一支长箭如闪电般射中了方脸侍卫的左肩,方脸侍卫吃痛地叫了一声,被长箭的冲势撞得失去了平衡,踉跄地从马上摔了下去。
秦氿一夹马腹,策马奔向帝后,高喊道:“皇上,抓住他。”
这边的动静这么大,帝后也注意到了,目光都望向了秦氿,也已经看到了这个左肩中箭又落了马的方脸侍卫。
皇帝记得他,他是三年前武考时的武进士,那之后就被选拔进了禁军,名字叫作郑锋。
摔在地上的郑锋狼狈地爬了起来,抬手捂着自己中箭的左肩,淋漓的鲜血自他五指之间溢出,头发凌乱,身上更是沾了不少草屑与落叶,形容狼藉。
他没有跑,而是单膝朝皇帝跪了下来,道:“皇上,末将不知何故惹怒了秦三姑娘。”
他没有摆明了告状,但字字句句的意思就是说,因为自己不慎得罪了秦氿,所以才会被秦氿故意针对。
郑锋挺直着后背,一派光明磊落的样子,任谁看着都会觉得是秦氿刁蛮任性。
秦氿:“……”
这也太能装了吧?
!他怎么不去戏园子呢!
她正要开口,皇帝已经抬手作了个手势,让她不用再说了。
“拿下。”
皇帝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高大矫健的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出手制住了郑锋。
郑锋双眸瞪大,高喊道:“皇上明鉴!”
皇帝:“朕不会冤枉了你的。”
“小氿,”卫皇后策马来到了秦氿身旁,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没事吧?”
卫皇后心里有几分后怕:刚刚太乱了,她还以为秦氿一直都在她身边呢。
秦氿摇了摇头,笑道:“姨母,我没吃亏。”
要吃亏也是别人吃。
“咚!”
这时,前方的黑熊这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它如小山般庞大的身躯令得下方的地面震了一震,飘起一片落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夜风一吹,血腥味直往人鼻端钻。
“咦,熊打完了吗?”
秦氿的目光又回到了黑熊的身上,可怜的黑熊已经被乱箭、弯刀与匕首扎得体无完肤了。
黑熊的尸体旁,顾泽之不知何时又骑在了白马上,手持长弓,望着秦氿的方向,正好与秦氿四目对视。
他微微一笑,笑容清俊而又温和,他手里的弓弦似乎在微微颤鸣着。
卫皇后也看着顾泽之,笑了,“小氿,刚刚那一箭是泽之放的。”
方才帝后都是亲眼看着顾泽之对着郑锋射出了那一箭,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才会毫不迟疑地令人把郑锋拿下。
尽管皇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顾泽之不是乱来的人,他射了这一箭,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秦氿赶紧冲顾泽之回以一笑,心道:金大腿真棒!百忙之中,还能顾得上她,这条金大腿真是没白抱!
这小丫头的心还真大,看起来一点都没吓着。
顾泽之放心了,目光又望向了耶律栾。
耶律栾正恨恨地瞪着顾泽之,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样子,眼里有恨有怒,也有疑。
顾泽之面不改色地勾唇笑了,好心地向他摊开了右手,掌心中,赫然是一块已经破碎的玉佩。
这一下,耶律栾什么都明白了。
他目光阴鸷,那多了三道血痕的半张脸血肉模糊,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卑鄙……”
他微不可闻地发出了这两个字,因为说话时扯动了嘴角,脸更痛了。
之前,自己从林中射出的那支冷箭,顾泽之其实是躲过了,或者说,他是能够躲开的。
但是,顾泽之却利用玉佩抵消了羽箭的力道,又装作中了箭的样子,就是为了骗自己现身。
不但如此,顾泽之还将计就计利用熊来攻击自己!
耶律栾脸上被熊爪留下的伤口一阵阵的痛,钻心的痛。
难怪以前就曾听人说,中原多阴险狡诈之辈。
这句话果然没错。
今天,自己算是吃了大亏了。
顾泽之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心声,唇边噙着一抹温润依旧的笑意,道:“好说。”
“泽之,”皇帝策马踱了过来,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你没事吧?”
顾泽之拱了拱手,含笑道:“皇上,臣无事。”
当顾泽之被一箭射中的时候,皇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但后来看他“巧妙”地重创了耶律栾,又一举反杀黑熊,皇帝便知道了,顾泽之十有八九没有受伤。
皇帝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顾泽之一通,确定了他无碍,这才放下了心。
然后,他又看向了耶律栾,道:“耶律王子,你伤得不轻,朕命人送你出猎场,猎宫中有最好的太医。”
方才局面太过混乱,皇帝没有看清楚射向顾泽之的那一箭是从何而来的,但是,他却看明白了耶律栾试图引黑熊攻击“受伤”的顾泽之。
如今耶律栾害人终害己,伤在了黑熊的掌下,皇帝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
只不过,对方好歹是燕国王子,此行来大祁又是为了和谈而来,皇帝怎么也得应付一二,总不能让人死在大祁。
“来人……”
“皇上且慢。”
这时,郁拂云检查完了地上的那具熊尸,向皇帝禀道,“据末将所知,在北方,有一种药粉,叫作‘引熊散’,是当地的猎人用来引熊的。”
“这’引熊散’的效果极好,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会让熊失去理智,变得狂躁,所以,当地猎人都是事先设好陷阱,并组织好人手后再动手的,末将以前在北疆时曾经见过几回。”
“这附近就有这种‘引熊散’的气味。”
郁拂云点到即止,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这是一个陷阱!
这头黑熊是因为“引熊散”而变得狂暴,才会如此具有攻击性。
毫无疑问,“引熊散”定是人为的!
皇帝眯了眯眼,眸色幽深。
他并不认为这个陷阱针对的会是自己,自己的身旁有这么多禁军侍卫在,区区一头发狂的黑熊就想伤到他,那也太小觑了大祁的禁军了。
而刚刚,屡次遇险的人只有一个人——
顾泽之。
这分明是一个针对顾泽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