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秦太夫人更内疚了。
秦氿这丫头自小是在晋州长大的,怕是吃不惯京城的菜,哎,自己此前真是太轻忽这丫头了。
她就想着苏氏是个面面俱道的,这些年来,整个侯府也都管得不错,谁能想,苏氏就惯会做面子功夫。
“多谢祖母。”
秦氿欣然应下了。
虽然她什么都吃,没什么吃不惯的,但院子里能有个小厨房肯定方便得多,想吃什么随时都可以。
见秦氿应得爽快,一点也不跟自己客气,秦太夫人高兴坏了,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连忙吩咐崔嬷嬷道:“崔嬷嬷,你赶紧去安排,再给氿姐儿那边派一个善厨艺的媳妇子。”
崔嬷嬷喜笑颜开地领命道:“是,太夫人,奴婢这就去。”
崔嬷嬷在秦太夫人身旁服侍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性子,太夫人是心善的,也疼三姑娘,只是生性优柔寡断,容易摇摆不定。
哎,幸好自己在旁边,也可以多看着点,万一太夫人又被苏氏和秦昕哄了去,自己可以悄悄通知三姑娘。
崔嬷嬷退出去的同时,又多看了秦氿一眼,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坐于炕上的秦太夫人抿了口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抬手做了个手势,屋子里的丫鬟们就识趣地退下了。
“氿姐儿,”秦太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端王和王妃要和离的事?”
“知道。”
秦氿点了点头。
秦太夫人心里唏嘘,柔声安慰道:“氿姐儿,你别担心,侯府会给你撑腰的。”
秦氿眨了眨眼,不太懂秦太夫人想说什么。
看在秦太夫人眼里,只觉得这个三孙女真是可怜极了,好不容易皇帝给指了一户好人家,偏又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一桩喜事横生枝节。
秦太夫人越想越是为孙女感到心疼,捻着手里的佛珠道:“听说,端王妃已经写好了和离书,可是端王不收,和离书就递到了宗人府。”
秦氿到底第一次听说这个,才刚端起的茶盅停在了胸前,问道:“已经写了和离书了?”
秦太夫人颔首应了,神色复杂,“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
听说是今天一早,端王妃就派人把和离书送到端王府,结果端王直接撕了,端王妃更狠,干脆就不理会端王了,又写了一张和离书命人直接送到了宗人府,并在大庭广众下让亲信放话:若是宗人府置之不理,她就不和离了,改为义绝。
宗人府也拿端王妃没辙,现在正头痛呢。
端王妃行事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京中各府都看在眼里,本来,有不少人是觉得端王妃说和离是以退为进,是想要逼端王低头,但是现在看到端王妃行事这么绝决了,分明是不打算给端王留任何脸面,也都不得不信她是真的要和离。
若是端王妃真要义绝,那宗室可就真没脸了。
生怕秦氿担心,秦太夫人就没多说,只是叹气道:“哎。
端王妃也真是的,她不考虑自己,也总该为三姑爷考虑吧。”
三姑爷?
!秦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秦太夫人说得三姑爷指的是顾泽之。
秦氿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看着秦太夫人正色道:“祖母,端王妃做得没错。”
秦氿点到为止,没有多说,她说这句话也只是想向秦太夫人表明她是站在萧夫人这一边的。
秦太夫人:“……”
秦太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氿。
她这孙女虽然年纪小,但是远远要比自己看得更通透,简直就跟火眼金睛似的,连那在京中招摇撞骗这么多年的云光道长在她跟前都原形毕露,孙女既然这么说,应该有她的道理。
仔细想想,现在顾泽之也有差事了,日后多半会留在京城,而端王总是要回西疆的。
和离这件事上,孙女还是得向着婆母比较好,以后孙女嫁过去,每天是要和婆母过日子,这婆母念着她的好,她的日子自然也就松快多了。
这么一想,秦太夫人越发觉得孙女说得有理,就顺着她的话道:“氿姐儿,你是个心里有数的,这些日子多去看看王妃就是了,陪她解解闷。”
秦太夫人想一出是一出,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等秦氿从荣和堂出去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懵,不知道秦太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杜若……”秦氿看向了身旁的杜若,杜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刚刚秦太夫人给的牛奶茯苓霜。
杜若等着秦氿往下说,谁想,秦氿又把头转了回去,迎着寒风继续往前走去。
算了,不想了。
秦氿心道,反正对她而言,是好事。
秦氿才走出两三步,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蓦地又停下了。
“对了,杜若,义绝是什么意思?”
秦氿刚刚在秦太夫人那里听了一耳朵,但是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古代有休妻,也有和离。
前者是男人以“七出”的名义抛弃发妻,而后者应该相当于和平分手?
那义绝呢?
对上秦氿疑惑的眼眸,杜若先是惊讶,很快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哎,姑娘真可怜。
连这些常识都没有人教给她。
杜若理了理思绪,连忙解释道:“就好比萧夫人这一次,若是能够证实,确实是世子或世子妃给萧夫人下的毒,世子是端王的庶子,与端王有亲,却又不是萧夫人亲生,那么按大祁的律例,萧夫人是可以提出和端王义绝的,到时候,哪怕端王还是不肯和离也没用了。”
秦氿恍然大悟,就是强制离婚啊!
难怪顾泽之要费力气把那什么波戈国的番僧弄到京城来。
秦氿思忖着点了点头:“这义绝还是不错的!”
不然,端王恐怕有的好纠缠了。
秦氿上次听王嬷嬷说过,端王几乎天天都要去金鱼巷,哪怕进不了门,也要在门前徘徊一个多时辰才唉声叹气地离开。
秦氿一点也不同情端王,在她看来,端王这都把发妻给逼走了,还偏要在这时候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是想给谁看呢?
这时,一个青衣小丫鬟脚步匆匆地往荣和堂的方向跑来,本来秦氿也没在意,但那小丫鬟一见到秦氿,就立刻朝她而来,急切地禀道:“三姑娘,大爷出事了!”
秦氿双眸微张,追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三姑娘,张辰说大爷落马受伤了,让奴婢去禀报太夫人,张辰现在还在前院。”
小丫鬟忙回道。
张辰是秦则宁的贴身小厮,他会跑回来禀报,这事肯定不小。
“我去看看。”
秦氿调头去了前院。
张辰在内仪门外来回走动着,已经等急了,满头大汗的样子。
见到秦氿过来,张辰快步迎了上了去,不等她问,就先说了:“三姑娘,大爷今日和几位公子约了出门,因为裴七公子刚得了一匹宝马,就说大家一起去试试马,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苏五公子……”
“等等。”
秦氿打断了他,问道,“苏五公子又是谁?”
京城里的人际关系太繁杂了,她到现在都还没能理清呢。
不过,这苏五公子姓苏,该不会和侯夫人苏氏有什么关系吧?
张辰道:“是夫人的嫡亲侄儿,与咱们侯府也是常来常往的,但一直都和大爷不对付。”
苏家的五公子苏西扬平日里最喜流连花街柳巷,又仗着出身伯府,总是以仗势欺人,秦则宁这一伙经常玩在一起的勋贵公子们都懒得搭理他,也从不在一块儿玩,彼此泾渭分明。
秦氿:“……你继续。”
张辰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这事说来也简单,就是苏西扬先主动挑衅了秦则宁,并提出要和秦则宁比试一番。
秦则宁好武,他们这些京城勋贵世家的公子哥自有他们的骄傲,若是有人挑战,不答应,那就是不战而退,比输了还要没脸,更何况,谁都知道论骑射,秦则宁远比碌碌无能的苏西扬要出色得多。
于是,裴七公子他们一通起哄后,秦则宁也就应了。
没想到在比试的过程中,秦则宁不慎落了马。
秦则宁落马后,伤了腿暂时动不了,裴七公子他们生怕他伤了骨头,也不敢随意搬动他,就吩咐张辰回侯府请大夫,张辰就想先回来禀报太夫人一声,再带辆马车去请大夫。
“我也去吧。”
秦氿果断地说道,随后让人去把秦则钰叫来,又问明了张辰秦则宁现在在哪里,就打发张辰去请大夫,自己带着秦则钰先过去了。
秦则宁他们就在京城西郊。
自冬猎回来后,秦氿得空就会去练练马,又有秦则宁指点,练了这两个月,她已经是个合格的初学者,骑得像模像样的。
远远就,秦氿就看到秦则宁正靠坐在一棵树上,似乎动不了,还有七八个华服公子哥围着他,其中的裴七公子是秦氿以前见过一次的,但其他几人她就不认得了。
五六步外,是一个十七八岁、着湖蓝锦袍的白脸公子,他身后还有两三个油头粉面、身形单薄的公子哥,一副以蓝袍公子马首是瞻的架势。
还未靠近,秦氿就听到苏西扬冷嘲热讽地说道:“……本公子说得没错吧,秦则宁啊秦则宁,你就是个废物,就凭你这点微末的本事,还想进五军营,还想和本公子争,你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