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西扬当然是不认的,他冷声道:“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指认我!”
他故意在“无凭无据”这四个字上加重音量,那嚣张的德性就差直说,就算是老子做的,但你们又能耐我何!
这时,中年大夫已经给秦则宁的右小腿上了夹板,对着裴七道:“裴七公子,秦大公子右小腿胫骨骨折,不过骨头没断,我先给他上了个夹板,固定好了腿骨。
他这腿怕是需要养上一个月才能全好。”
苏西扬闻言,唇角几步可见地翘了翘。
与苏西扬一起的几个公子哥还在给他帮腔:“没错,秦则宁的马鞍被人动了手脚,那也不一定是苏西扬干的啊。”
“秦则宁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吧?”
“鬼知道是谁看他不顺眼,把他的马鞍给割了……”
两方人马彼此对峙着,空气中火花四射,剑拔弩张。
秦则钰听不下去,少年人尚带着稚嫩的面庞涨得通红。
他扯着嗓门吼道:“就是你!”
他撩袖子就要冲上去,非要给他哥讨一个公道不可,却感觉袖口一紧。
“别……”
他想说别拦我,不想,对上了秦氿不以为然的眼眸,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秦氿一手扯着秦则钰的袖口没松手,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学武就是让你随便跟人动手吗?
!”
秦则钰:“……”
苏西扬还以为秦氿怂了,心里畅快了不少,感觉似乎连胳膊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秦三姑娘,这就……”
苏西扬正要调笑两句,却听秦氿笑眯眯地说道:“报官去。”
报官?
!苏西扬登时就把后面要说的话全忘了,目瞪口呆。
苏西扬身旁的几个公子哥也是哑然失声,面面相觑。
什么报官?
!这个秦家三姑娘也未免太不按理出牌了吧!
秦氿笑得眉眼弯弯,道:“苏公子,要横尽管去京兆府的公堂上横去!”
苏西扬:“!”
苏西扬本来以为秦氿最多也就是进宫去找卫皇后告状罢了,根本就不怕。
毕竟之前是秦则宁亲口答应跟自己比试的,结果他在比试中落了马摔折了腿,自己可没碰他一根毫毛!
输了阵就跑去大人那里告状,传出去,那就是个吃奶的孩子,以后,这诺大的京城里,也没多少人看得起他了。
所以,苏西扬原本很笃定,就算秦氿想告状,秦则宁也会拦着秦氿的。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秦氿居然要去京兆府公堂!秦家这个丫头是疯了吗?
!
形势霎时间急转直下,苏西扬这边的人全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说不出话来。
苏西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氿。
他的小厮看着局面不对,默默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悄悄地离开了。
秦氿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小厮的背影一眼,也没拦着。
秦则钰也被他姐给震住了,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确认道:“三姐,真要去公堂吗?”
“去。”
秦氿霸气地给了一个字。
说着,她再次看向了苏西扬,“苏公子不是说,无凭无据吗?
那就报官吧,让京兆尹断个分明去,看看苏公子是不是以为了一个区区五军营的差事,就对我大哥暗下毒手!”
“我们也不能平白冤枉了苏公子是不是!”
“……”苏西扬的脸色又难看了三分。
秦则宁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先是惊,然后都露出了兴味的表情,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眼神。
他们还从来没去过公堂呢,简直太有意思了!
那靛袍公子哥大臂一挥,用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说道:“去去去,我们报官去!”
这时,秦则宁的右腿也包扎好了,在张辰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秦氿看向了秦则宁,“大哥,你说呢?”
秦则宁一向听妹妹的,想也不想就颔首道:“好。”
既然决定了要报官,他们也就不理会苏西扬这伙人了,裴七帮着把秦则宁扶上了马车。
跟着,裴七他们也都纷纷上了马,一行人带上那个被动过手脚的马鞍,踏上了归程,只留下苏西扬几人在原地面面相看,其中一人讷讷问道:“苏兄,那我们……”
苏西扬的脸色难看极了,给了他一个白眼。
还能怎么样?
!
“回京!”
苏西扬甩袖道。
苏西扬一行人也都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官道上,马蹄飞扬,飞尘滚滚。
半个多时辰后,秦氿、秦则宁等人便来到了位于京城城南的京兆府。
他们的车马才刚停稳,得了禀的苏氏恰好也匆匆地赶到了。
“宁哥儿,氿姐儿!”
苏氏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满头大汗地试图叫住秦则宁和秦氿,赔着笑脸说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当然不能回家说。”
秦则钰昂着脖子替他哥和他姐发声,仰首挺胸的样子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
哼,他哥这伤可不能白受!
苏氏笑得又殷勤了三分,也不理秦则钰,对着秦则宁再劝道:“宁哥儿,要是扬哥儿方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他赔声不是。
待会儿,等他来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扬哥儿是你表弟,表兄弟之间有些龃龉难免,何必闹到官府来?
!”
秦氿根本就不想听苏氏废话,“不成,今天我还非报官了!”
说着,秦氿已经大步朝着京兆府门口的鸣冤鼓走去。
“……”苏氏简直快被秦氿逼疯了。
怎么会有这种死丫头?
!
“氿姐儿!”
苏氏还想要追上去,却被秦则钰挡住了去路。
苏氏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只能耐着性子对秦则钰道:“钰哥儿,你是好孩子,赶紧劝劝你三姐,这都是家务……”
“咚!咚!咚!”
鸣冤鼓被重重地敲响了,一下接着一下,其中一个守门的衙差连忙跑进去通禀京兆尹。
周围不少经过的的百姓也都听到了鼓声,全都闻声望来,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这时,苏西扬也策马赶到了,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击鼓鸣冤的秦氿。
没想到她还真敢把这事闹到公堂去!
“咚!咚!咚!”
鸣冤鼓声连绵不绝,一下比一下响亮,宣示着击鼓者的决心。
既然有人敲响了鸣冤鼓,京兆尹自然是要开堂的。
在一阵“威武”声中,秦氿作为击鼓鸣冤者上了公堂,两边的衙差不住地以风火棍点着地面。
公案后的京兆尹虽然不认得秦氿,却也从秦氿的衣着打扮看得出她出身不错,因此也没让她跪下,只是拍了下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胡大人,”秦氿笑眯眯地对着京兆尹福了福,“我是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是来为我大哥击鼓鸣冤的。”
秦氿口齿伶俐地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听得京兆尹有点懵,头开始疼了。
秦家和苏家一家是侯府,一家是伯府,两家又是姻亲,姻亲之间闹了些矛盾,又不是什么人命大案,说穿了,也不过是两个纨绔公子挑衅打架而已,两家私底下解决就行了,谁会闹上公堂来啊!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种案子审起来最是麻烦,审到最后,没准就是他同时把两家人都给得罪了,根本就得不偿失!
京兆尹客客气气地说道:“秦三姑娘,令兄与苏公子想必是有些误会……”
京兆尹决心当个和事佬,和起稀泥来。
这时,苏氏也追上了公堂,不止是她,裴七、宫六他们也来了,也包括被人用轿椅抬进来的秦则宁,没一会儿,他们十几个人和两边的衙差把这偌大的公堂都挤得有些拥挤。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出自勋贵官宦人家,因此每个人都是直挺挺地站在公堂上,在京兆府,这可是极为罕见的场面。
公案后的京兆尹认出了裴七、宫六他们,眼角抽了抽,隐约感觉到了今天的场面恐怕比他预想得要更麻烦。
苏氏满头大汗地接口道:“胡大人说的是,这不过是两家的私事而已。”
“二婶母,这可不是私事。”
秦氿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令侄苏西扬为了争五军营指挥佥事的差事,故意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害我大哥坠马,若是这样的事都能按小打小闹来‘私了’,那朝廷法度何在?
!”
“胡大人,要是以后但凡有什么差事,是不是都能先把对手干掉了再说?
!那么,朝廷的法度又何在?
!”
秦氿说得掷地有声,一派慷慨激昂。
京兆尹简直被说懵了,这不过是两个公子哥一言不合打架罢了,这位秦三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就上升到了这种高度?
!
她这字字句句透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样都不重罚苏西扬,以后文臣武将谋差事,岂不是都可以先把对手弄残弄废了?
“……”苏氏脸色铁青,简直恨死秦氿了。
中军营的差事盯着的人可不少,朝廷每三年都会给五军营选拔将才,这次要为中军营选两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和两个正五品的游击将军,尤其是指挥佥事的位置,是众人眼中肥缺,要是能领到这个差事,以后在军中就可以青云直上,一般三年内就可以升到正三品的参将。
苏氏也知道侄儿苏西扬要争指挥佥事这个差事,而且苏家也托了人,还有秦昕那边又主动提出请二皇子帮忙,本来双管齐下,这个差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结果,秦则宁竟然横插一脚,也打算争这个差事。
想着,苏氏看向秦则宁的眼神中掠过一道戾芒。
秦则宁自己明明有了御前四品侍卫的差事,服侍在皇帝身旁,已经够好的了,却偏偏还来抢侄儿的差事。
前天,第一轮的答策中,秦则宁得了第一名,侄儿是第七,输给他了。
后面还有两轮比试,他们都已经打点好了,侄儿必能在后两轮的比试中取得好成绩,可是现在有个秦则宁就徒增了变数。
明明只要秦则宁不抢,这差事就是侄儿的了。
现在秦则宁也不过是骑射输了,摔折了腿,又不是什么大伤,养养不就好了吗?
!
偏生这秦氿居然还要闹上京兆府公堂,让秦家和苏家一起丢脸,还非说是侄儿干的,分明是秦则宁自己拿不到那差事,还要把侄儿也拖下水,真真损人不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