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明烟一下子挣扎着弹跳起来,上半身往殷玄身上一扑,殷玄眉头一皱,伸手将她挡住,可挡住了她的人,却没能挡住她的手,她的手紧紧地缠着他的手,哭道:“皇上,你不能封了主殿,不能封!”
殷玄如今是觉得那个主殿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而再存在下去的可能就是被聂青婉利用。
殷玄想到昨日李东楼说的轩辕王朝的三太子来了,这个轩辕凌赶在这个时候来大殷帝国,绝非偶然。
而且,他来了大殷帝国,还带了华氏药门的人,如果是寻常的巡铺,那就不可能带上这个人,可如果是因为他的那家铺子被查封,那些相关的掌柜们全部被抓,他不得不多备一手,带上自己的医者过来,那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聂青婉设计的。
让聂北查封了那家铺子,又抓了里面所有的掌柜,就是逼这个轩辕凌带上华氏药门的人来大殷帝国。
所以,聂青婉真正要的并是轩辕凌,而是华子俊。
想到如今的聂青婉是华北娇,是属于原绥晋北国的华氏皇门一族人,殷玄就不由联想到华氏皇门与华氏药门那多年来的祖辈之间的夙怨,是冲着这夙怨来的吗?不像,那么,必然就是冲着太后一死来的。
殷玄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下定决心要封了烟霞殿的主殿,不是因为拓拔明烟搬出来了,也不是因为拓拔明烟受伤了,暂时不方便挪动,而是觉得没必要了,是真的没必要了。
如今,拓拔明烟守与不守,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跟婉婉成亲了,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不管生与死,都会在一起。
殷玄要封的只是一座主殿吗?不,他封的是过去的烟尘。
既是过去,那就让它永远的成为过去,他的现在已经有了聂青婉,一个全新的聂青婉,这就足够了。
所以,烟霞殿里存在的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也该消失了。
拓拔明烟不明白吗?
她明白的。
正因为拓拔明烟也明白,她才如此的震惊和害怕,惊诧和惶恐。
殷玄按住激动的近乎癫狂的拓拔明烟,语气低沉却不容反驳:“朕封主殿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激动,既便没了主殿,你还是明贵妃,朕对你的承诺依然不会变。”
听到最后那句‘朕对你的承诺依然不会变’,拓拔明烟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点儿,可还是控制不住的流泪,她有些悲戚地说:“可主殿对我而言很重要。”
殷玄沉默地看着她,心想,对你而言重要,对朕而言也很重要,它是你觉得能抓住朕的一个砝码,亦是朕觉得能留住朕心爱女人的一个幌子,我们都活在自欺欺人里,活了三年。
之前朕拥有不了她,所以朕宁可拥有她的尸身,可如今朕拥有了她,还要她的尸身做什么呢?
殷玄缓慢垂下眸子,用力挣脱开自己被拓拔明烟紧紧攥住的手,平静地说:“你好好躺着,伤的重就不要乱动。”
拓拔明烟摇头,压根不管自己身上如何的疼,她的心比此刻的身体更疼,她的泪水滑落到脸上,像雨水一般,心惊而凄惨,她咬着唇,更咽地说:“皇上,不要封主殿。”
殷玄微叹一口气,起身将她强势地按回床上,又点了她的穴道,不让她乱动,他起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然后说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朕刚也说了,封主殿不是针对你,而是朕已经不需要那个主殿了,朕有了婉贵妃。”
一句‘朕有了婉贵妃’生生地将拓拔明烟接下来的话全给打回了喉咙里,拓拔明烟躺在那里不能动,可泪水流个不停,她睁着眼看着头顶的纹帐,想到自己这一生的汲汲盘算,当时生命垂危时的孤注一掷,后来的小心服侍,然后就是恩义与爱情的抉择,她选择了爱情,背叛了恩义,所以,现在要遭受这样的剜心之痛。
他爱上了别人,他背叛了太后,这一刻拓拔明烟的胸膛里涌出了汹涌的怒意,比起他不爱她,她更加在意的是他爱上了别人!
拓拔明烟狠狠地闭上眼睛,关于内心里的挣扎和不甘,关于她的渴思和妄想,关于她的一往而情深,都在这一刻熄停了,她早该就明白的,她不是也早就醒悟了吗?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就算他多么的爱太后,可太后已经死了,他纵然爱到发狂,也再得不到了,比起一个死人,活人才能给他带来欢娱,他能变,这才正常。
拓拔明烟一下子凄惨地笑出声,似猛然间的回光返照,那一霎就看淡了所有,她闭着眼睛,无力地说:“皇上要封就封吧。”
殷玄虽然不是拓拔明烟肚子里的蛔虫,亦不知道她在短短的分秒时间里做了怎么的一番心理决断,可殷玄是了解拓拔明烟的,当然,就算殷玄不了解她,他亦不会因为拓拔明烟而中断自己封主殿的打算。
殷玄听出来拓拔明烟的语气不正常,可他没管,他只是见她平静了,起身去将她身上的穴道解开,然后又坐回椅子里面。
坐了一会儿他就站起身要走。
虽然刚刚让红栾去传早膳了,可这会儿又不想留下吃了,他想回龙阳宫,他想陪婉婉,还有,随海去通知,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是婉婉出了什么事吗?
殷玄实在坐不住了,可他刚抬步,身后的拓拔明烟就又开了口:“皇上刚说了要陪臣妾一起吃早饭,红栾已经去传了,你这么一走,又让我受尽笑柄,皇上已经要封了烟霞殿的主殿,这于我而言,已经算是剥尽了脸面,让我在后宫抬不起头了,难道一顿饭的面子,皇上都不给臣妾了吗?”
这句话刚说完,殷玄还没来得及做回应,红栾就已经飞快地奔了回来,冲着殷玄行了一礼,笑着说:“皇上,早膳已经全部妥当,是传到这里来吃吗?”
殷玄眉头微皱,往后看了一眼拓拔明烟所躺的那张大床,慢慢退回去坐到桌边,说道:“传吧。”
红栾用力地哎一声,又跑出去,很快就有宫女和太监陆陆续续地端着餐盘进来。
而就在烟霞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们传膳的时候,王榆舟也已经开好了药,也跟着素荷一起去了烟霞殿的库房看着宫女们领了,然后这才返回去,向殷玄回复。
但是,刚走到院中,就与走进来的聂青婉和浣东浣西以及随海和张堪等人撞上,王榆舟瞬间一怔,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搁了医药箱,上前见礼。
聂青婉下马车的时候把装闹闹的篮子给了浣东,此刻浣东在拿着,浣西在旁边撑伞,见王榆舟过来了,她二人都朝王榆舟看一眼。
王榆舟见完礼,聂青婉问他:“明贵妃伤的很重吗?”
王榆舟先是用余光看了一眼浣东手中的篮子,篮子里窝了一只乌龟,正翘着细长的脖颈,东张西望。
不用想,这乌龟肯定是婉贵妃从大名乡带回来的。
大名乡最出名的就是乌龟了。
王榆舟眼眸转了转,收回余光,实话实答:“是挺重,不过,好好调养,也好恢复。”
聂青婉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殿门,说道:“在哪里养伤,我也去看看。”
王榆舟没立刻回答,而是稍稍抬头,看了一眼随海,随海却垂着头,压根没看他。
按理说聂青婉来烟霞殿,肯定会有宫人通报才对。
可偏偏刚刚殷玄过来,是戚虏和御林右卫军们同行的,戚虏领御林右卫军们守在门口内外,故而,聂青婉一来,烟霞殿的宫人们压根没机会接触,就已经被戚虏和御林右卫军们率先挡住了。
聂青婉不让通传,戚虏也只好不通传,只是跟了进来,与张堪分左右两边侍立,御林右卫军们和禁军们将烟霞殿内外全围住了。
这么个情形下,烟霞殿里的下人们哪敢放肆啊,一个一个的都不敢说话,也就没人去通报,所以拓拔明烟和殷玄都不知道聂青婉来了。
聂青婉说要去看拓拔明烟,王榆舟拦不住,求助随海,随海也不管,于是王榆舟无奈,只好带着聂青婉去了。
殷玄早上回宫的时候是静悄悄的,无人知道,但他主持了朝议,如今又散了朝,陈德娣自然知道了,然后陈德娣就让宫内的眼线们盯着,知道皇上罢了朝就去了烟霞殿,还知道是王榆舟见了皇上之后,陈德娣问何品湘:“难道拓拔明烟伤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