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恕想起了那件碎布一样的中衣,若是叫殿下看见了,必定会生他的气。
他抿了抿唇,试图打消殷承玉的念头:“那中衣臣穿过了。”
殿下喜洁,他穿过的贴身衣物,当不会再要。
谁知殷承玉却挑眉道:“你穿过怎么了?”他眸光流转,暧昧横生:“你穿过了……孤就不能穿了么?”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殷承玉的声音压得极轻,勾着笑的唇几乎快要贴在薛恕耳朵上。
吞吐的热息在敏感的耳窝处流转,薛恕猛然抬眸与他对视——
殷承玉勾着笑容看他,仿佛方才的话再正当不过。
薛恕想到那破碎的中衣穿在他身上的模样,喉咙里便涌出一股痒意来,他拇指与食指合拢,重重捻了捻,才缓解了心底突生的躁动,低声应了好。
殷承玉瞧着他隐忍的表情,心情愉悦地去了书房。
刚坐下没多久,外头就通报,安远侯求见。
这会儿过来,想来是已经知道了庞义和丁昌顺被问责之事,过来探听消息的。
殷承玉将人宣进来:“安远侯有何事?”
安远侯果然提起了两人的事情,沉声道:“二皇子下落不明,叛乱也未平息,叛军盘踞卸石寨虎视眈眈,太子殿下如今却先问罪了一批官员,恐不利于人心稳定。”
“安远侯觉得孤为何亲来平叛?”殷承玉并未接他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安远侯拿捏不准他的意思,迟疑道:“这……自然是为了江山社稷之安定。”
殷承玉颔首,接着问:“那如何又称得上社稷安定?”
”内无忧患,外无强敌。”
“边境已太平数年,如今大燕只有内患。”殷承玉不紧不慢道:“内患为何?”这回不等安远侯开口,他就接上了:“一则贼子叛乱,二则民生多艰。”
“民为国本,民多艰则国本不稳。孤此行来山东,虽是为了平乱,但也是为了民生社稷。”
他打眼瞧着安远侯,再度发问:“安远侯觉得,平乱与抚民,孰轻孰重?”
殷承玉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十分平和,一言一句皆有理可依。可落在安远侯身上,却觉得有些咄咄逼人,自己的话还没说出口,后路就全被封死了,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憋屈感。
他不由抬眸打量殷承玉,觉得太子似乎变了许多。
从前人人都称赞太子温和端方,日后若继承大统,必定是位仁君。但在他看来,太子行事太过妇人之仁,根本没有为君的杀伐果断。
这样的人,堪称君子,最后却未必能坐上皇位。
但现在看来,太子似乎并不似看起来那般软和。
“臣认为,还是平乱重要,叛乱不平,百姓如何有太平日子?”
听完他的答案,殷承玉却笑了,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安远侯以为叛军从何而来?卸石寨上的叛军,九成都是遭遇饥荒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若蛀虫不除,饥荒不解,叛乱不仅平息不了,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投身叛军。就是没了红英军,也还有白英军黄英军。”
安远侯哑口无言。
今日他寻来,本是来劝说太子尽快出兵平乱,却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若太子不出兵,殷承璋如何在紧要关头出现“力挽狂澜”?
原本有七八成把握的计划,在经过这一番对话后,安远侯心中忽然就生了些不妙的预感。
殷承玉见他无话,又道:“安远侯平叛心切孤能理解,但目光当放长远些。卸石寨的动静已有人盯着,那些叛军若有异动,孤自不会轻饶。但如今既然叛军并无动作,便当以抚民为主。等处理了蛀虫,开仓放粮,山东饥荒平息,叛军的人心散了。那时再去平叛,岂不是事半功倍?”
他说得在情在理,安远侯却是越听心头越沉。
太子虽然按照他的计划来了山东,但后续计划,却根本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来走。
安远侯勉强应付了两句后,便匆匆告辞,并未注意到身后倏尔变冷的目光。
安远侯匆匆回了驻扎的卫所,他在屋里踱了几圈,反复思量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宣了心腹进来,将信件交给对方:“送到山上去,交给石虎。”
石虎是红莲教的左护法,如今手下掌着近万红英军。
第二次交手大败,他找回二皇子之后,便命探子去细查了红莲教的几个话事人。
——他曾经带兵平定过多起叛乱,那些起义军的贼首大多不懂什么谋略,只会横冲直撞。偶尔也会遇到有些头脑的,但也上不得台面,只要兵力充足,收拾起来十分轻松。
这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叛军。
是以他特意命人去细查了红莲教几个话事人的底细。辗转打听,才知道红莲教目前都是由圣女应红雪在打理,而先前设下陷阱埋伏他的,也正是应红雪。
他敏锐地察觉了红莲教内部的暗涌,派人几番试探,终于和红莲教的左护法石虎搭上了关系。
石虎告诉他,红莲教被应红雪和右护法贺山掌控,教主高幼文日渐被架空,而他则因和贺山有矛盾,在教中亦没有什么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