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满宫里都在传,薛恕起得快,但落得也快。触怒了陛下之后,被赐给了太子殿下。
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喜薛恕?
就说薛恕到了慈庆宫的这些日子,正经事没做几件,整日里就在给太子殿下端茶送水,做些杂事。昨日里甚至还有人瞧见他给太子殿下打了洗脚水!
从前也是在御前行走、呼风唤雨的管事太监,如今在慈庆宫里,却连最低等的小太监都不如!
传言甚嚣尘上,也难怪先前在薛恕手底下办事的人心思浮动。
薛恕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不急,那些不安分的不必理会,且看着就行。”
这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背主另投,这种朝三暮四之人,都不必费他的手去料理,以后还有得是苦头吃。
“至于你与崔辞,若有本事,便只管往上爬。咱家另有正事要做,迟早也得你们顶上。”
见他姿态从容,卫西河便知他心中必已有了打算。而且他与旁人不同,在天津卫时他是见过太子殿下与薛恕相处的,外面那些传言,恐怕就只是传言罢了。
“臣省得了。”
卫西河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殷承玉回了弘仁殿,便瞧见桌上放着的秋闱名单。
秋闱已于九月放榜,先前他惦记着谢蕴川亦于今年参加秋闱,便叫人放榜后将中举名单送一份来。
他将名单展开,只去看头一名,果然见谢蕴川的名字在第一个——正是解元。
看来先前孙家案并未影响到他备考,走向仍然与上一世相同。
若不出意外,明年的春闱,谢蕴川还会一举得中会元,又于殿试上被点做状元。
之后他顺理成章入了翰林院,任翰林院修撰观政。后因为隆丰二十年冬的“通州惊变”表现出色,仅两年便结束“观政”入了礼部,任礼部右侍郎。后在礼部表现亦十分优异,升任兵部左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成为首辅邵添的心腹。
他是当时年纪最轻的阁臣,风头无两。朝中官员都言邵添有意培养他做自己的接班人。
但后来殷承玉回宫临朝,为了除掉邵添及其党羽,几经周折辗转才查到谢蕴川与邵添有血仇。他忍辱负重多年,甚至不惜成了邵添的得意门生和左膀右臂,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报仇。
当年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打消谢蕴川的怀疑,与他联手除掉了邵添这个大患。
若不是邵添倒了,没了最有力的支柱,文贵妃与殷承璋后来也不会昏招频出,被他一举覆灭。
谢蕴川于他,是挚友,亦是良臣。
想到谢蕴川身负的血仇,殷承玉思索了片刻,还是决意派人暗中盯着些,这一世生出的变数已经太多,他不希望谢蕴川受了影响。
他下意识想要让人传薛恕来,还未出声便又打住了。
上一世薛恕与谢蕴川便互相看不顺眼,屡屡针锋相对,不知有多少次差点大打出手。若不是他在上头压着,这二人恐怕就是生死之敌。
这一世二人相遇,难保不会再结下什么仇怨。想到薛恕那极为强烈的嫉妒心,殷承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最后还是让人传了赵霖过来。
……
薛恕中途耽搁了片刻,行至弘仁殿前时,正巧与往外走的赵霖撞上。
赵霖不仅负责东宫防卫,手中还有一支暗中培养的探子。
但自他把控了西厂之后,殷承玉寻常不会召赵霖,大部分事交由他和西厂番役解决。按照薛恕的经验,殷承玉每每用到赵霖时,必定是有什么避着他的事情。
薛恕目光微闪,顿住脚步和赵霖打了个招呼:“赵统领这是做什么去?可是殿下又有差事吩咐了?”
赵霖与郑多宝算是东宫里唯二知道薛恕是太子心腹的人。因此他对薛恕并未设防,点了点头道:“正是。”
“人手可够?赵统领上回不是说手底下的探子不得用,想从西厂调几个么?”薛恕随口闲聊一般道。
“不过一个书生罢了,杀鸡焉用牛刀?”赵霖乐呵呵道:“下回再去你那儿挑人。”
说完朝薛恕抱了抱拳,便往外走了。
薛恕瞧着他的背影,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
书生?
先前他尚未忆起前世时,尚且不明白殿下为何会忽然关心孙家案牵连的几个书生。
眼下什么都想起来了,自然知道这都是为了谢蕴川!
又是谢蕴川!
上一世在他与殿下之间搅合还不够,这一世竟然也阴魂不散。
薛恕眼中蕴着戾气,想到先前错失的机会,心中越发郁郁。但凡他早些想起来,当时便能在诏狱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料理了,还可以将黑锅甩给高远,如何还会让殿下有机会再见到这心黑的老狐狸?!
他在门外站了片刻,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与嫉妒,方才往弘仁殿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