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青州地动,听闻薛恕与殷承玉同埋在泥石之下,全靠薛恕用命将人护着,殷承玉方才完好无损,他便知道这恐怕又是他那个好皇兄制造的假象。
看二人关系如何,不需听外头的流言,只看二人做了什么便知真相。
即便后头薛恕被隆丰帝罢了,遣去了慈庆宫当差。又传出不少流言说薛恕遭受打压,在慈庆宫里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甚至端洗脚水的粗使杂活儿,在他看来也多半是殷承玉故意掩人耳目罢了。
“狼群凶猛,若只薛恕一人,应当不足为惧。”乌珠露出些兴奋之色:“我已派人暗中跟着太子与木巴尔一行。”
等太子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必定是与太子起了冲突的木巴尔。
乌珠将鞭子盘在手臂上,将一个竹筒扔给殷承璟:“以此为信号,现下便先去狩猎,该做的样子也得做全。”
殷承璟收好竹筒,与她定好了时间,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丹犀冬狩为期十日,真正入围狩猎的时日只有五日。
这五日里,所有入围之人都会留在围场中,中间一应生存所需都自给自足,直到五日之后围猎结束,方才能出去。
下午时,殷承玉一行没再遇到大型的兽类,只猎了些普通常见的野兽。
第一日的收获就已经颇丰,入夜之后,殷承玉便没有再继续狩猎,而是命人寻了背风的平地扎营休整。
他们此行入围,除了必备的弓箭武器,器皿亦带了部分。
士兵们分工合作,或去砍柴,或去汲水,或去处理猎物,待火堆升起来后,便将冰水倒入铁锅里煮沸,再将收拾干净的野物用沸水烫煮过的树枝串好,架到火上慢慢烤。
殷承玉、薛恕、应红雪、贺山还有赵霖五人围坐在火堆边,一边翻烤着架子上的烤肉,一边喝酒。
出门在外,自没有行宫中那般精细,殷承玉端着深褐色的瓷碗,不紧不慢地喝酒,顺便听其他人说话。
贺山是个跟谁都能称兄道弟的,赵霖亦耿直,两人一见如故,正在一碗接着一碗拼酒。
他二人喝还嫌不够,贺山又提议道:“这么干喝多没意思,不如来划拳吧?”
话刚说完,就被边上的应红雪掐了一把。
贺山“嘶”了声,后知后觉意识到太子也在,神情局促地挠了挠头。
倒是殷承玉笑道:“干喝酒确实无趣,划拳也不错,输的人自罚三杯如何?”他说这话时,眼风斜斜瞥着薛恕。
薛恕对上他的目光,一言不发地将面前的空碗倒满了酒。
五人便开始划拳。
殷承玉没玩过划拳,但他学得极快,玩了两三局、喝了三杯罚酒后便掌握了诀窍,再没有输过。
薛恕情形与他差不多,他少年混迹市井,什么花样没见过?这些三教九流的东西他虽然生疏了,却没忘,自然罚酒的时候少。
最后酒几乎全进了贺山与赵霖的肚子里。
这两人瘾还极大,越输越不服输,喝得脸通红也不肯罢休。
殷承玉瞧着醉醺醺的二人,再瞥一眼旁边毫无醉意的薛恕,眉头紧紧锁着。
他原还想灌薛恕些酒,好趁机试探一番。
薛恕余光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自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见他眉头都快打成了结,再继续划拳时,便故意输了几局,好让他如愿。
一碗接着一碗的烈酒下肚,他脸上也染了些醉意。
殷承玉打量着他,估摸着差不多了,在最后一碗罚酒时,主动提过酒坛,亲自为他满上。
清冽的酒水倾倒进碗中,掩盖了轻微的当啷声响。
薛恕道了声谢,酒碗抵在唇边,正要一饮而尽,却眼尖瞥见了沉在碗底的一点红。
——那是枚玉戒,沉在碗底,被酒水浸着,红玉戒面漾着汪水色,极润。
若他没记错,就在方才,这红玉戒还戴在殷承玉的左手食指上,那被玉戒圈着的葱白手指随意伸展,轻按着褐色的碗壁,引得他瞧了好几眼。
薛恕侧脸瞧了始作俑者一眼,却见那人支着下颌,修长手指端着瓷碗,徐徐摇晃着,并未看他。
暖色火光之下,他一半脸隐在黑暗中,似勾魂索命的山中精怪。
薛恕喉结滚动,神色未变,仰头将酒饮尽。
那枚被酒水浸得冰凉的玉戒也被他一并饮下,含在口中细细品咂。
殷承玉余光瞥见,方才侧眸去瞧他,笑盈盈地发问:“这酒滋味如何?”
玉戒压在舌尖下,薛恕垂眸不语,只又将酒碗满上,朝殷承玉举杯。
殷承玉举碗与他碰了一下,目光扫过他紧抿的唇时,却见他极快启唇,舌尖将那汪着水色的玉戒送出来,朝他笑了下。
下一瞬,那玉戒又被他妥善藏了起来。
他眯眼瞧着殷承玉,再度将碗中酒饮下。
两人一来一往只在瞬间,其余三人并未发觉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贺山还醉醺醺地说:“这酒滋味甚好!”
殷承玉深以为然。
他瞧着薛恕不断滚动的喉结,露出个笑来,对其他人道:“诸位继续,孤去醒醒酒。”
眼见着他的衣摆已消失在夜色之中,薛恕亦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殿下撩我,我要反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