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带人离京后不久,隆丰帝便按照原先的行程,去了京郊温泉行宫休养。因为侍疾未满一月,殷慈光也跟着去了。
而薛恕作为隆丰帝的心腹,被留下来代为执掌朝政,小事由他与内阁诸学士商议决定,若有大事,则往行宫请隆丰帝定夺。
年节里,正是清闲的时候,除了湖广飞奏的雪灾之外,再无他事。
京中官员互相往来,把酒闲话,便难免提起奔赴湖广赈灾的太子,以及被隆丰帝带在身边、深受宠爱的大皇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传言说隆丰帝实际上更为宠爱大皇子,先前大皇子扮做女装掩藏身份,并非什么仙人托梦,乃是因为当年的隆丰帝皇位未稳,恐长子降生惹中宫与虞家不快,方才出此下策。
如今帝位稳固,大皇子将要弱冠,又在疙瘩瘟横行时立下大功,才能又并不比太子差。隆丰帝公开大皇子的身份,又将其时时带在身边,恐怕是要扶持大皇子与太子相争呢。
众所周知,历来皇位的“嫡长”之争都是极敏感的话题。
这些年来太子背靠虞家,立下功绩无数。但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隆丰帝不喜太子也不喜虞家,是以朝中不少人揣摩着帝王心思,将宝押在了二皇子与三皇子身上。
只是不想二皇子说没就没,如今又冒出个大皇子来。
二皇子和三皇子居幼,政绩上又压不过太子,可这大皇子却不同,既有帝王宠爱,又占了一个“长”字,虽然在朝中还无甚根基,但胜算却比三皇子更大。
一时之间,望京城中关于隆丰帝有意扶持大皇子欲“立长”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薛恕翻看着下面番役递上来的册子,上头详细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哪几位官员在何处饮酒畅谈,就隆丰帝“立嫡还是立长”争论时的对话。
这样的记录并不只一例,从殷慈光随隆丰帝前往京郊行宫之后,类似的流言便忽然多了起来。
其中自然有隆丰帝刻意放任的结果,但更多的,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将记录册子收起,薛恕神色露出些许阴沉。
都不需派人去查,他便能猜到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
不是文贵妃,便是殷承璟。
具体是哪一个并不重要,左右这两人都是敌人,迟早要除掉的。
薛恕唤了卫西河过来。
卫西河如今已是西厂掌刑千户,明面上头顶还有个西厂督主。但实际上自从上次薛恕给了赵有为一个下马威之后,赵有为惜命,已经老老实实放了权。
如今西厂已经尽在卫西河掌控中,听命于薛恕。
“派人将三皇子冬狩伤了根本,不能人道的消息散出去。”
谣言最难澄清,涉及“嫡长”之争的谣言更是容易越描越黑。背后之人放出消息,不过是为了离间殷承玉与殷慈光,挑起二人之间的争斗。
既然如此,他便索性用另一个更博眼球的消息将之压下去。
人总是健忘的,时日长了,又有了新鲜谈资,自然就忘了旧的。
卫西河闻言诧异一瞬,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属下领命。”
两日之后,京中便有新的流言传了出来。
说三皇子在冬狩之时对鞑靼公主一见倾心,但鞑靼公主却看中了太子。三皇子心中不忿,便趁着入围狩猎之时,将鞑靼的公主强占了。可那鞑靼公主性子极烈,又岂是好欺负的?她一怒之下竟下药药倒了三皇子,将三皇子给阉了!
据说三皇子被从围场里抬出来时,下身血淋淋吓人得很。而鞑靼使团自觉理亏,只好将公主赔给了三皇子做侧妃。
传言真假掺半,却十分博人眼球。
放出去后都不需西厂番役暗中煽风点火,就迅速传开了。甚至在短短两日内多了数个版本,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当初伴驾参与了丹犀冬狩的官员们更是府邸门槛都快被踏破,这传言实在太过惊人,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利益考量,京中官员都在打听冬狩那日的事情。
而根据参加冬狩的官员所述,有些细节竟与传言都对上了!
三皇子确是被从围场里抬出来的,下身满是鲜血,说是为了救鞑靼公主,摔伤了大腿。
摔伤了大腿,听着就十分欲盖弥彰。
就连三皇子未来的岳丈、五军左都督姚兆安都坐不住了,寻到了三皇子府上去探听情况。
据说事后三皇子气得砸了一间屋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三皇子能否人道上去,果然再无人再关心太子与大皇子的“嫡长”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