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痛苦地蹲下身,咬着手帕才没发出声响。
就这么独自在屋子里关了许久,她才擦干了眼泪,让侍女端了水进来洗漱梳妆。
重新梳洗之后,看着铜镜里毫无异色的妇人,姚氏露出个笑容,带上侍女往前院去寻殷承璟。
听见下人来报,说姚氏过来时,殷承璟面上闪过一丝阴沉,但当他迎出去后,面上又堆满了怜惜:“不是说动了胎气,不好好歇着,来我这做什么?”
姚氏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这两日总做噩梦,睡也睡不好。”她似有些羞怯,迟疑半晌才拉着他的衣袖道:“殿下今晚能不能回房陪我?”
殷承璟笑容一顿,之后抚着她的后背温柔说“好”。
当夜,殷承璟沐浴之后只着中衣,进了主屋。
姚氏在屋里等着他,见他进来,目光落在他胸前,却发觉他即便只着中衣,领口也拢得很紧,没露出半分肌肤。
她心底颤了颤,原因已经呼之欲出,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亲自验证。
熄了灯上榻,姚氏顺从地依在他怀里,耐心等待着。
在外头鸡叫了第三声时,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将那拢紧的衣襟扯开。
她的呼吸放得很轻,眼睛死死盯着逐渐裸露出来的肌肤,待看见光滑无一物的左胸时,眼底颤动了一下,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松开手,她花了许久才平复心底的惊涛骇浪。回想起从下人嘴里听说的那些传言,她咬咬牙,鼓起勇气将手贴在他腹部,往下伸去——
还未触到,一只手陡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柔儿?”
黑暗里,温柔的声音却如索命的恶鬼。姚氏装作被惊醒的模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带着困倦:“殿下,怎么了?”
殷承璟眯眸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温声道:“没什么,你又做噩梦了,睡吧。”
姚氏低低“嗯”了一声,往他身边贴近一些,闭上了眼睛。
她怕被瞧出破绽来,强迫着自己什么也不去想,硬生生睡了。
第二日醒来时,殷承璟已经起来。
姚氏装作一无所觉地起身,接过侍女手中的腰带替他扣上,又柔声道:“殿下,昨夜我又做噩梦了,怕是冲撞了什么东西,想去金云寺上柱香,为孩子祈福。”
殷承璟探究地看着她,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略思索后笑道:“你如今是双身子,出去时多带些人,我让陈大跟着你。”
姚氏垂眼应了一声。
送走殷承璟后,姚氏将配好的堕胎药拿出来藏在袖中,让人备了车马往金云寺去。
到了金云寺,她认认真真地去上了香,之后才借口要休息,将跟随的陈大等人打发了走。
独自留在禅室内,姚氏不安地捏着袖中的药包。
留还是不留,今日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本想着这个孩子是决计不能要的,只要想到这个孩子怎么来的她就觉得恶心。可冷静下来之后,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保命符。
若孩子出了问题,她不知道殷承璟撕下了人皮,还会不会做出其他事来。
还有家里……母亲和三哥虽然宠爱她,但家里大事都是父亲说了算,比起她来,父亲显然更爱权势。父亲让她嫁给三皇子,就已经站了三皇子的队……虽然父亲同她说得不多,但她也多少猜到整个姚家都已经搭进来了。
若是让父亲知道三皇子不能人道,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借的种。为了家族未来,父亲多半会强迫她守着秘密。
姚氏思索许久,却找不到一条出路。
这个孩子只能留着。
她神色颓然地看着藏在袖中的堕胎药,这堕胎药是她让侍女买了许多副药材后,自己调配出来的,但如今却再派不上用场。
将药包扔到了窗外的池水里,姚氏又坐了许久,方才起身离开。
只是在心神恍惚之时,她未曾注意脚下,在下台阶时陡然踩空了一阶——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护住肚子,却在将将要摔倒时被一只手稳稳扶住了。
姚氏惊魂未定地站稳了身体,身边的侍女和护卫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围拢过来。
“三弟妹有孕在身,下台阶时得小心些。”殷慈光收回手,鼻子动了动,闻到了极淡的异香,他看着姚氏的目光霎时变得有些怪异。
这味道……是红花。
红花活血祛瘀,行气止痛,是孕妇忌用之物。
殷慈光瞧着姚氏苍白的脸色,又想起了千秋宴那晚打探到的消息。诸多疑惑被一条线串联起来,答案逐渐明了起来。
“多谢大哥。”姚氏避开了他的目光,福了福身道谢。
“三弟妹无须客气。”殷慈光只作未觉,神色关切道:“弟妹有孕在身,可不能再受惊,正好我也刚上完香,便顺道护送弟妹一程。”
姚氏心中有些不安,但没有理由拒绝,只再次道谢之后,上了自己的马车。
殷慈光的车驾跟在后面,果真将人护送回了三皇子府。
殷承璟得了通报,听说姚氏差点摔了一跤,被安王一路护送回来,连忙迎了出来。
“今日多亏大哥了。”殷承璟客套地拱拱手,笑意并不达眼底。
“三弟太过客气,不过碰巧罢了。”殷慈光摆摆手,又似无意地好心提醒:“不过我粗通医理,方才似从三弟妹身上闻到了红花异香。红花乃是孕妇忌用药物,三弟可得留心些,别叫三弟妹不懂医理误用了。”
听到“红花”之后,殷承璟面上虚假的笑容霎时凝固。
偏偏殷慈光犹嫌不够,又凑近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量道:“三弟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说完微微往后撤,笑容温润地瞧着他:“我就不打扰三弟了,先走一步。”
殷承璟攥紧了拳,目眦欲裂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竟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