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郑多宝转达的话,薛恕转过脸阴恻恻瞧了脚边的幼虎一眼。
幼虎此时已经被郑多宝招手唤到了脚边去,那抖着耳朵绕着人踱步的蠢样子,没有半点百兽之王的气势。也不知道陛下瞧中它哪一点了。
薛恕盯着它片刻,朝郑多宝拱了拱手,一脸不快地走了。
到底还是没敢违命,怕惹得殷承玉更生气。
他思索了一番,想起先前下头人来报,说邵添嘴硬得很,至今不肯开口。邵添到底还担着内阁大学士的名头,底下人也不敢对他用重刑,只能来请示他。
若能尽快让邵添认罪,陛下应当会高兴。
薛恕心里有了主意,紧抿起的唇角也放松了一些,出了宫后便策马往诏狱去。
自邵府被东厂番子围住、邵添下诏狱,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里邵添被关在了诏狱最深处的监房里,番役们轮番提审过三次,都没能撬开他的嘴。邵添此人性情狡诈,虽然品行不端但确有些聪明才智。提审两次后发现番役并未对他用重刑,便以为自己拿捏住了七寸,有所倚仗,嘴巴也越发硬起来。
薛恕入了诏狱,听完审讯邵添的贴刑官汇报,便嗤了一声:“旁的文人或许还有些许硬骨头,邵添不过是瞧出你们有所忌惮,虚张声势罢了。”
他没瞧跪地请罪的贴刑官,沉声道:“将人提出来,上重枷。”
为防邵氏党羽反咬一口屈打成招,那些太过残酷血腥的刑罚自是不能用的。但这诏狱里,却多得是不露痕迹折磨人的法子。
穿着囚衣的邵添很快被带到了刑室,番役将他四肢以锁链锁在刑架上,让他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邵添不甘心地挣扎骂道,扯得锁链当啷作响:“怎么,东厂狗贼终于等不住,要屈打成招了吗?我便是撞死在这诏狱里,也绝不会认下那些污蔑之词!”
“邵大人误会了,咱家不过是想同邵大人谈谈心罢了。”薛恕坐在番役搬来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瞧着他。
下头的番役已经将重量不同的重枷搬了过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刑枷,指了指放在最后的那副刑枷,道:“就这个吧。邵大人的嘴巴硬,想来脊梁也硬着,当受得起这三百斤的重枷。”
话落,便有四个番役抬起这副三百斤的重枷,将之戴在了邵添身上。
邵添不过一介文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别说三百斤了,恐怕三十斤的物件都没自己提过。此时重枷刚一戴上,整个人就重重往下一沉,但身上固定的锁链却让他无法蹲下,只能被迫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瞧着邵添青筋暴。起、牙根都快要咬碎的模样,薛恕总算开怀了一些,看来他的骨头并没有自己吹嘘得那么硬。
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缓声道:“咱家今日无事,有的是时间陪邵大人好好聊一聊。”
薛恕走后,郑多宝便带着幼虎进了养心殿。幼虎认得人,不等殷承玉出声去唤,自己就小跑着到了他腿边,将脑袋放在了殷承玉腿上。
它长得敦实,脑袋也颇有分量。殷承玉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一把那毛茸茸的圆耳朵。
郑多宝在边上瞧着,脸上也不由跟着带了笑。又想起先前还没来及说的事,轻声道:“陛下万寿将至,礼部已经呈了万寿节的仪程单子上来,陛下看看可有要增减之处?”
登基大典之后紧接着就是殷承玉的诞辰,因时间太紧,准备得也十分仓促,大体都是参照先帝的万寿节操办。
殷承玉看完单子,提笔划去几项,道:“既是万寿节,当与民同乐。这些不必要的花销都免了,省下来的银钱都送到城中的善济堂去。”
郑多宝接过单子,躬身应下。
倒是殷承玉忽然想起薛恕的生辰与他只隔着一个月。
他思索片刻,又提笔写了几样东西,叫郑多宝去置办。
薛恕在诏狱待了大半日,直到亥时末才回了宫。
他袖中揣着邵添招认画押的供状,心情颇好地去了养心殿。
这个时辰若是不忙,殷承玉差不多已经要歇息了,他便径直去了寝殿。
郑多宝不在,无人知晓白日里殷承玉的吩咐。伺候的宫人瞧见他进来,也无人阻拦,只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准备歇了”,便让开了路。
内殿里,殷承玉已经沐浴过,换了宽松寝衣正倚在罗汉榻上翻书。听见声音抬眸瞧去,就见薛恕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倒是毫不意外,只挑起眉道懒洋洋道:“无召擅闯,该当何罪?”
“臣有事要奏。”薛恕走近,将袖中的供状拿出来呈给他:“邵添已认罪了。”
“竟这么快?”说起正事来,殷承玉立即便转移了注意力。他坐直身体,细细看着邵添的供状,供状对科举舞弊以及栽赃嫁祸谢文道之事供认不讳。
虽说证据确凿,邵添又下了诏狱,认罪是迟早的事。但殷承玉也未曾想过他这么快就肯认了。
倒是省下了扯皮拉锯的功夫。
倒了一个邵添,其他邵氏朋党也可以着手清理了。
殷承玉将供状递给薛恕,道:“你先去给谢蕴川透些口风。”说完见薛恕皱眉,又怕他未曾想到这一层,提点道:“以谢蕴川的能力,这首辅的位置迟早是他的。现下你卖个人情给他,缓和一下关系,有利无害。”
虽然薛恕不许他再去想“万一”,但该铺的路还是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