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低落,拧眉道:“身体还不舒服?
找个时间,我安排你去做个体检。”
“不用了,”她忙推拒:“就做噩梦了而已,哥,你有什么事吗?”
江梨声音淡淡的:“你不是一直让我留意安和画家的消息吗?
前几天你生病就没跟你说,他今天在帝都有画展,邀请函我已经让司机拿上了。”
这的确算是个好消息。
她向来崇拜这位中日混血的年轻画家,学习临摹时都是按照他的画册,年少无知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到偶像一面。
可惜安和极少公开办大型画展,签售什么也没有,这次的机会简直是百年难遇。
江樱打起精神起来:“谢谢姐姐。”
江梨:“嗯,挂了。”
“等等,”她支吾着道:“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就,”江樱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在晨光里静默了半刻后才道:“如果姐夫出轨了,你会怎么做?”
江梨平静地瞥了眼对电话内容一无所知的沈屿,还睡眼惺忪地戴着耳机,将煎的双面完美的太阳蛋放进她的盘子里,抬头时还轻轻地吻过她的侧脸。
“杀了他。”
江樱:“?”
江梨:“怎么,你有这样的烦恼?”
“没有!”
她大惊失色地否认:“姐姐,我收拾一下,出门看画展了。”
其实时间还算充裕。
江樱慢慢地将配合裙子的黑色贝雷帽戴上,隐约能听到楼下小可跑来跑去的动静,疑心林彻还在,又取了围巾围住脖子。
不应该的,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出门了。
或许,该再等一会?
她转移注意力地在衣帽间继续待着,连手套都带齐了,也不见楼下的人有要离开的意思,终于憋不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她的地盘。
该怎么,要处处小心的都不该是她。
江樱压了下帽檐,步履飞快地走下楼,毛毛拖鞋要落上地的一瞬间,林彻也从厨房刚出来。
好不容易探出的勇气一秒破功,地板跟烫脚似的,立马缩了回去,看着想逃跑。
林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团小粽子,如果不是围得太厚,敏捷性被降低了大半,恐怕他连她的脸都没看清。
他在后边默默地踢了小可的屁股一下。
傻狗立马“嗖”的一下,飞扑到江樱的脚边,拉住她的毛呢长裙,大力地将她扯下来。
江樱不自在地看着两眼放光的小可,顿时明白了什么,打开橱柜里存放的狗粮,倒了一些进它的食盆里。
小可一头扎进去,疯狂进食。
林彻忍住想把这条傻狗给拖走,低头看着温柔揉着小可脑袋的江樱,判断她的心情约莫好了一点,走近了几步。
意识到他在靠近,江樱凝住了表情,倏然站起来,围巾挡住着大半张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锁定住林彻。
“……”
江樱吸了口气道:“小可是你带过来的,你也是它的主人,能不能负点责任。”
林彻内敛淡然地站着,心想当初这条傻狗到处拆家时,他没先被气死就已经是一件丰功伟绩的大事了。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接着用平生最强硬的语气,认真道:“还有你…”
林彻抬眸,面露希翼。
江樱:“不要每个晚上都像条狗一样地在外面乱晃。”
小可:“汪!”
林彻:“……”
“噢,”她又补充:“小可它过了十点,都知道躺回狗窝里,带它出去溜圈,也只惦记着邻居家养的妮妮,对路过的别的小狗狗都不理。”
“这还真是,”江樱微微一笑:“辱狗了呢。”
也许是江樱这段时间来,都没怎么对他发过脾气,都是软软,甜甜的样子,忽的阴阳怪气一下,瞬间从棉花糖跳格成草莓味冰沙。
她表情不凶,小鹿眼温吞,甜还是甜的,就说出来的话颇为膈应人。
林彻揉了下眉心,感觉事情似乎不能当成生理期来这么简单:“暗示我?”
江樱:“是明示。”
她绕过他,要去玄关穿鞋子。
林彻收起带着商量,三分讨好的神色,猛地拽住她后颈上红色的围巾,将这团小粽子给揪了回来。
“说清楚。”
“?”
江樱想不通他怎么还敢让她复述一遍这等垃圾事迹,倔强地将围巾从他手里抽回来:“不!”
“江樱,”他比她更凶,拽住她的围巾不松手,顺势还拉下了一点,将她两只手腕抓紧绑在了一起。
手套是没有分五指,毛绒绒的两团被束在胸前,一点反抗力都没有。
“你松开!”
她不敢用力,稍微挣扎一下,围巾就要勒到脖子。
林彻有模有样地学她:“不。”
说着,将她整个人给推到餐桌前坐下,将一份装着西兰花,鳕鱼和苹果的沙拉的盘子放到她面前,又挤了点沙拉酱进去。
江樱瓮声瓮气的:“你以为你做早餐给我,我就会不和你生气了吗?”
可笑。
她有这么好哄吗?
林彻:“别误会,这本来是小可的。”
江樱:“……………”
他慢条斯理地替她将手套摘下,给她递上一把叉子:“请。”
她现在只想把叉子戳进他身体里,万分真切地觉得姐姐提出的解决方案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别过脸去,对面的林彻也不好好地坐着,桌子底下的两条长腿大剌剌地伸到她脚旁,牢牢地控住,不让她走。
江樱敢怒不敢言。
林彻帮她叉了快鳕鱼块,半喂半塞地投喂进她嘴里。
“你这个混蛋……!”
他还仗着手长的优势,紧紧地掐住她的脸颊两侧。
江樱被迫嘟着嘴,里头的食物想吐都没办法吐。
她不甘地嚼了几块,闭上眼,视死如归地想结束这场一大早的折磨。
吃着吃着,又觉得不太对劲。
鳕鱼块调味的痕迹也未免太重了些,黑胡椒和盐应该也超出了一定的比重,这哪是狗吃的,分明就是给人吃的轻食沙拉!
她睁开眼,看见林彻一把拍掉小可欲欲跃试的爪子:“你妈在吃饭,别烦。”
林彻见她还懵着,快速地解下她的长围巾,恢复她的双手自由,打量着她略显隆重气派的一身:“你要出门?”
江樱:“嗯。”
“去哪?”
“不要你管,”她心不在焉地继续吃了几口后,看着时间,实在是没空再继续和他抬杠,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抱着围巾,用最快的速度去穿鞋。
林彻看着她将自己的细腿塞进黑色的长靴里,皱眉:“我陪你一起。”
江樱:“我又不去酒吧。”
话头被堵死。
他目送着她离开,被冷暴力给弄得不是很爽,但已经到这份上了,再追出去就有点难看了。
没准是去找她那个小闺密……个屁。
那件白色的斗篷大衣,这也是他头回见她穿出去过,还难得戴了一对红宝石耳坠,精心打扮得像个被摆在橱窗里的瓷娃娃。
林彻看了眼微信里,一晚上给他发了99+的段铭,最新一条消息还是【少爷没空理我?
那就对了!少爷牛逼!】
白眼一翻,终于下定决心把他关进了黑名单里。
重新找了阿笨:“嗯……帮我找人盯一下,你嫂子早上出门要去哪。”
阿笨一点都没顾虑,飞快地一通答应将差事应下,挂了电话后,回头叉腰对着苏可馨道:“你这个姐姐怎么回事?”
惊愚已经没在营业时段了,酒吧卡座上空空如也,苏可馨躺在沙发上,闻言将泡泡糖吹破:“还不去做事?”
“我为什么要去做事?
还不是因为你吗——”
阿笨嘟囔着:“如果不是你偷偷摸摸地拍了视频给嫂子,老板会一大早让我插手家务事?
你安什么心啊?”
“你知不知道我们老板也是因为嫂子才在国内待的,等等他们决裂了,老板回美国去,什么酒吧都不用开了,”阿笨大声道:“你也没地儿驻唱了。”
苏可馨:“呵,男人。”
阿笨:“你还呵!”
苏可馨:“果然,有什么问题第一反应就是互相包庇,也不问问情况。”
她就是怕那位大小姐被蒙了一圈,还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是很喜欢管人家闲事,纯粹是看在江樱当初没有被赵黛牵着鼻子走,怪到她身上来。
算报恩了。
“话不能乱讲,”阿笨正儿八经道:“谁说混夜场的都是渣男,最起码你看看我,哪个晚上不是洁身自好地站在这守到天亮,拒绝了多少张房卡!”
苏可馨起身,从沙发上翻过,扯了扯阿笨脑袋上的一小撮呆毛:“你也别沾沾自喜了,那些房卡,说不定都是求你转交给你们老板的。”
“你一小屁孩,有什么吸引力。”
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抱着吉他离开了酒吧。
“?
?
什么叫没有!”
阿笨冲着她的背影破口大喊:“没听过世界上最硬的,就是十八岁的男高中——”
“笨蛋除外。”
阿笨被呛住,又接着收到了散步在全市的真眼回复的消息。
一张张的图片。
从江樱下车,再到展馆门前,被工作人员上前围着,再到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温文尔雅地朝她递过来一只手。
啊这。
阿笨大脑当机了几秒,缓慢看了几秒,得出了一个不是很妙的念头。
【阿笨:嫂子好像和这男的挺配的噢?
(图片)】
“……”
林彻内心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