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筠怡和吕晴晴还没走远,就听到书房里,胥一声音不大不小地汇报着:“二皇子,吕业被杀。”
吕晴晴的脚下一顿,先前还稍微有了些喜色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比起杨小红死的时候,吕晴晴哭得撕心裂肺,对于吕业这个爹,吕晴晴的情绪是复杂的。
她只觉得耳根嗡嗡作响,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吕晴晴甚至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
吕业杀了杨小红,当时吕晴晴恨死了吕业,可却从未想过要他的性命,但是现在听到吕业被杀,吕晴晴不知为何,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她恨他吗?应该是恨的吧,他生了她,却不曾管过她,也不曾爱过她,他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外室的那两个孩子。
她爱他吗?吕业是晴晴的父亲,从骨子里带着的那种血脉亲情是掩盖不了的,吕晴晴不可否认,就算在知道吕业还有其他女子,在亲眼见到吕业对白净和白玫两兄妹的和颜悦色之后,她还甚至幻想过,吕业若是如此对自己,自己得有多雀跃。
她愣怔在原地,竖着耳朵,想要听到胥一嘴里,关于吕业的那一丁点消息。
也许是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庄生有些担忧,赶紧将书房的门,从外面给带上了。
所以到最后,吕晴晴也只知道,她的父亲,在被押送去皇城的路上,被杀了,就连是死是活,她都不曾知道。
应该是死了吧……吕晴晴默默地想着。
苏筠怡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小心地观察着吕晴晴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在前辈子就没有爹的她,完全不能体会吕晴晴接连两日,就失去了爹娘的感受。
未经旁人之痛,她自然不知如何开口劝解。
旁观者只能作为旁观者,因为当事人心中的苦涩,是无法用几句话,就能够化解的。
与其多说无益,苏筠怡觉得,还不如安静地陪着吕晴晴。
吕晴晴一直木楞了许久,才将她真的已经没有爹和娘,这个事实消化干净。
然后,她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点,然后抬起头,对着苏筠怡道:“苏小姐,我们走吧。”
苏筠怡点点头,完全没有开口问任何其他一句话,提步就继续往回走。
回到别院之前,苏筠怡特意嘱咐吕晴晴:“别院四周有老鼠,所以我专门命柔香放了一些药,平日你若想要去院子转转,尽量少走草坪和靠近墙角的位置。”
吕晴晴心里有事,闷声闷气地点了点头,至于听没听进去,苏筠怡就不得而知了。
来到别院,看到突然跟着苏筠怡回来的吕晴晴,柔香并未多问,只是按照吩咐,去给吕晴晴安排了一个房间。
苏筠怡隔壁的房间,是留给霁华的,所以她让柔香,带吕晴晴去了院子背后的那个房间,离自己的房间不远,可是也不太近。
和不太熟悉的人住得太近,苏筠怡也有些不习惯。
对此,吕晴晴并未异议。
苏筠怡愿意收留她,还帮她减肥,吕晴晴就觉得感激不尽了,至于住哪里,她完全无所谓。
平日里,柔香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打扫,所以吕晴晴的房间,尽管一直没有人住着,也十分干净整洁。
吕晴晴进去就可以居住。
柔香一路上,都在信心地给吕晴晴说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就好。
可是吕晴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闷闷地点着头,没有答话。
柔香并不知道吕晴晴是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以为她可能性子就是如此淡淡沉闷的。
等到柔香关上门,离开之后,吕晴晴“咚”地一声,坐在了地上。
在此时此刻,周围都没有一个人,自己独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的时候,吕晴晴才觉得,自己才能缓一口气。
密闭的空间,让吕晴晴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能够有个地方,让自己喘息。
她像一只刺猬一般,将自己的身子卷起,缩成一团。
吕晴晴曲起膝盖,将头深深地没入双膝之中。
卸去了周身的防备,吕晴晴不知怎么地,居然落泪了。
是因为吕业死了吗?还是因为,自己真的以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吕晴晴自己都不知道。
柔香关上门后,并未离开,安静地在门口候着,听到房间里,传来轻轻的抽噎声,柔香有些吃惊,可是作为一个奴婢,应该有下人的觉悟,绝不多问,绝不多说。
柔香又待了一会,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苏筠怡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用伪装得那么难受了。
想到刚才离开书房的时候,听到胥一说吕业死了,苏筠怡就有些不齿。
她在吕业身上下了那么多毒药,就是为了要折磨他的,现在他居然被人杀了,那不是浪费了那么多好东西吗?
而且,吕业身上有藏宝图,也不知道他的尸首,胥一他们有没有翻查过。
至于是谁杀了吕业,苏筠怡觉得,十有八九,是吴长恩的手笔。
想想曾经和自己生活了十来年的男子,居然是个杀人如麻之人,苏筠怡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她的记忆里,一枝师傅一向是淡然如水的性子,却未曾想过,他那平静如波的表面下,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和筹划。
也许养大她,也是他的阴谋。
她真是文无忧的女儿吗?苏筠怡从未深想这个问题。
就算从上次和一枝师傅碰面之后,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文无忧的亲身女儿,也就是前朝公主的时候,苏筠怡都根本未将这个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仔细琢磨这件事了。
吕业死了,一枝师傅,不,现在应该叫他吴长恩,也跟着自己偷偷来到了伏龙镇。
若真如吴长恩所言,她就是前朝皇后,那她的身份,肯定会成为日后吴长恩起兵造反的导火索的。
苏筠怡第一次,如此在意,这一世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