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海瞧着眼前的女子,不愿意挪开眼睛。
这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就是他念着这么多年的孩子,总算是回来了。
悠然不喜欢刘忠海那赤裸裸的炙热的视线,在她潜意识以为,刘忠海跟吴长恩一样,惦记的只是文无忧绝世的面容,和独一无二的医术。
但是她却不知道的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是有多深。
“刘叔,”文无忧声音轻轻的,柔柔的,眼神却带着一股狠厉劲儿,“你怎么在这里?”
刘忠海先前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欢喜中,却在听到悠然对自己的称呼后,浑身又如触电般,微微颤了颤。
刘叔?她居然喊自己刘叔?
刘忠海眼神中的柔情,渐渐地淡去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探究和疑惑。
以前的娘娘,虽然在外人面前都喊自己刘叔,但是只有他和娘娘知道,私底下,娘娘最喜欢喊自己的是,刘老爹。
只要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娘娘只会喊自己刘老爹,老爹,从不会喊刘叔。
悠然并未察觉到刘忠海情绪的变化,只以为他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刘忠海的回答,她又慢悠悠地开口道:“刘叔,十四年前,本宫诞下一女,但是当时情势紧迫,小公主不幸夭折,所以本宫,就离开了……”
悠然自觉自己的话,说得天衣无缝,定能引起刘忠海的同情,却不知道的是,文无忧对任何人,都不会自称本宫。
文无忧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她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只会说我,从不用那些高高在上的称谓。
这就是所谓的说得多,错的多吧?
先前刘忠海或许会以为只是这么多年未见,娘娘对自己有所生疏,所以和自己说话有些嫌隙,但是此刻悠然的话,彻底地让他心中的一点点怀疑,放到了最大。
这个人,和记忆中的娘娘,相差得太远了。
她不是娘娘吧?刘忠海耳边只有这一个声音。
但是这张脸,以及她认识自己这些事情,又怎么说得通呢?
刘忠海在黑暗中,仔细地观察着悠然的脸,若是用的易容术,或者人皮面具,自然是会露出一些马脚的。
但是无论他怎么看,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就真的是娘娘那种脸,并不是带了人皮面具,或者是用了易容术。
刘忠海有些糊涂了,以他的暴脾气,他当场就想拆穿悠然,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要不要静观其变。
这个人如此了解娘娘,甚至知道娘娘的事情,是不是也知道,娘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娘,”刘忠海蠕动着有些干的唇瓣,声音再无先前的惊喜和激动,多了一些理智,“您这么多年,都去哪里了?老奴找您找得好苦……”
悠然一听刘忠海的话,就觉得,这人定是已经上钩了。
所以,她稍微放心了些,说话也大胆了些:“本宫四处游历了一番,但是这么多年,却觉得天地间没有一处容身之处……”
刘忠海虽心里已经生了怀疑,但是听到悠然的话,又勾起了他心底的伤痛。
娘娘若真的还在世,那也会如此吧,四处漂泊,无依无靠。
因为那人听说已经被君瑞帝秘密处决了,娘娘没了她相濡以沫之人,活着也会觉得再也没有她自己的家了吧?
听到悠然说完,刘忠海的语气渐渐柔了下来,带着对娘娘的心疼:“娘娘,泰康药房就是您的家。”
这话,刘忠海说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并未看着文无忧,似乎在对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文无忧说的。
但是悠然却不知道,她以为,刘忠海是已经全然相信了,她刚才胡诌的鬼话。
“皇城……”悠然声音愈发低沉下来,带着无尽的忧思和浅浅淡淡的憧憬,“本宫怕是回不去了……”
刘忠海闻言,心里愈发难受得紧。
他的娘娘,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但是若是可以,刘忠海到时候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走的越远越好,毕竟那个地方,对他们而言,也仅仅只是一个伤心地了。
刘忠海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收起心中俨然要控制不住的情绪,反问道:“娘娘,您这些日子,都在伏龙镇吗?”
悠然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刘忠海的说法。
刘忠海沉默了片刻,而后又似诧异地担忧道:“娘娘,伏龙镇前些日子霍乱横行,娘娘可有受惊?”
悠然对刘忠海这种毫无意义的关心,只觉得啰嗦得很,不想搭理,却又不得不装着淡定的模样,耐心地回答道:“无事,你还不知道本宫的能力吗?”
文无忧医术高超,无人能及,自然是不会受霍乱影响的。
刘忠海似放心地轻轻舒了一口气,还自嘲地笑了笑:“娘娘医术高超,是老奴多虑了。”
得到悠然的回答之后,刘忠海越发肯定了,这个人肯定不是娘娘。
娘娘心底善良,若是真一直在伏龙镇里待着,那她一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救治百姓,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百姓饱受霍乱之苦而丢了性命的。
这个人,不是娘娘。
刘忠海在认定了这件事之后,语气自然变得没有那般恭顺了,只是他的语气转变得很浅,浅到悠然没有察觉。
“娘娘,若是没有去处,就跟老奴回去吧,”刘忠海似善意地提议,“老奴和药房里的孩子,都会护着你周全的。”
刘忠海似真的舍不得悠然,其实他心里已经算好了小九九。
若是这个人,真愿意跟自己回皇城,那他一定会骗取她的信任,然后套出娘娘的真实行踪。
他也要好好想办法查查,这个女人为何要装作娘娘的模样,来欺骗自己。
悠然的脑子,没有那般灵光,她本就是吴长恩养的一个花瓶,一个只需要站在那里,用这张脸去蛊惑他人的花瓶。
但是悠然不自量力,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可以帮助吴长恩,却将吴长恩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她不能轻举妄动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在悠然低头深思的间隙,刘忠海又加了一把火:“还有十日,老奴就要跟着二皇子一起回皇城了,娘娘,只要您愿意,老奴一定会将您平安带到皇城的。”
“到时候,娘娘就在药馆里,安心地住下,”刘忠海又道,“只要娘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