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咻咻,公公,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安子不太懂呢......”
雨淮安故作讶异的干笑道。
此刻,他已迈入大殿中心,只见朱红色的梁柱之上,缠绕着一根根近乎看不见的丝线,彼此纵横交错,宛如蛛网。
仔细看去,每一条丝线之上,都悬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绣荷包,荷包之上,绑着一枚竹签,上面书写着以“天干地支”排列的序号。
此刻,这些荷包,在周围微弱烛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张张鬼脸,显得格外渗人!
雨淮安自然是晓得。
这些荷包里装的,正是太监们被阉割掉的“宝贝”。
而地位越高的太监,悬挂的位置也越靠近殿心。
大殿最中心的,自然便是西厂厂公,姜武年的“宝贝”。
“小安子啊,你自打入西厂起,便跟随公公,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吧。”
就在这时,黑暗的角落里,再次传来刘全福的声音。
“回公公的话,从净身那一日算起,小的在西厂当差,已有六年零三个月了。”
雨淮安一边说着,从案桌上取过一支香烛,朝着刘全福的方向,探照了过去。
烛火摇曳,隐约照出了一张惨无血色,皱纹密布的老脸。
只见眼前的老太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素来讲究的他,竟然没带鹅帽,一头乱蓬蓬的黑色长发,覆盖了小半张脸!
这形象,看上去宛如荒冢女鬼,尤为渗人!
“我去,这老太监大晚上不睡觉,假扮王祖贤?”
雨淮安心中多少有些发怵。
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双指捏着一枚绣花银针,与此同时,暗中运使葵花宝典的真力,预防不测。
他现在虽刚刚迈入七品武境,但在《葵花宝典》这等旷世神功的加持下,阴掉一名重伤在身,境界大跌的后天武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当他高度戒备之时。
耳边传来刘全福阴阳怪气的怪笑声:
“啧啧,小安子,你记得倒是清楚嘛,那么,公公再问你......”
“你可知,自己的宝贝悬挂在何处?”
这话一出。
雨淮安顿时心中一紧!
是的,太监们历来将“宝贝”视作自己的精神寄托,甚至很多老太监,寿终之前,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晓得了,却还记得自己宝贝的序号!
但是!
他雨淮安可是个正常男人啊!
当时萧贵妃一番打点,随便抓了一个书生,代替他净身!
因此,他还真忘了,这倒霉蛋的宝贝,悬挂在哪个区域,其上的序号为何!
“老太监无端端的问起这个,看来,他应该是知道了我假太监的秘密!”
“那么,接下来该当如何?”
“杀人灭口,还是.......”
正当雨淮安纠结之时。
一道暗哑虚弱的叹息声传来:“哎,小安子啊,公公是活不成啦.......”
“公公您.......怎么了?”
雨淮安听对方语气少了几分敌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公公今日去鸿胪寺办差,被东厂四煞中的「黑罗刹」薛刚偷袭,我拼尽全力,勉强将此人击退......然而,我连中三记他的「大黑天掌」,此刻五脏六腑俱碎,已是必死无疑!”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即使背面对敌,老身也定能将这宵小,扒下一层皮来!”
刘全福有气无力的说着。
说到悲愤之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雨淮安用武帝神瞳,探查着对方的伤势,只见确如刘全福所说,他脏腑、经脉已被震碎,气血紊乱翻涌,应该是撑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些年,这位老太监虽然对外狠辣凌厉,但对自己人,却是关怀备至,宛如一名和蔼的长辈。
对自己这得力助手,更是不薄,处处提点教诲。
一时之间,雨淮安多少有些伤感。
“公公别动气了,小安子扶您坐起来歇会。”
雨淮安稍微放下戒备,走了过去,将狼狈瘫软在地的老太监,搀扶到墙角倚靠。
“小安子啊,你可知,公公这一辈子,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刘全福一双浑浊黯然的老眼,幽幽的望着眼前的俊美青年。
雨淮安想了想,道:
“公公这一生,不弱于人,为西厂立下赫赫功勋,武道修行,更是几十年如一日,勤勉刻苦,实力雄踞西厂八虎之首,仅在厂公一人之下,想必.......”
“公公对自己的名望,是有些在意的吧。”
“不不不........”
刘全福苦笑几声,又呛出了几口鲜血,声音更加虚弱了:“小安子啊,似我等这般无儿无女的残缺之人,即使挣得再多的名利,又有何用?”
“告诉你吧,公公我啊,最在乎的其实是......家人。”
“家人?”雨淮安一愣。
“不错,我手下的这些孩子们,包括小安子你在内,都是公公的家人啊。”
说到这,刘全福老眼含泪,声音有几分更咽:
“公公少年进宫,太理解你们的不容易了,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做这非男非女的无根之人?大家可都是苦命人呐!”
“因此,这些年,公公事事争先,是为了能够在西厂稳固地位,尽量多照拂你们这些孩子.......”
“哎,今日公公走了,以后也没人护着你们了,万事定当更加倍的小心,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