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旁人在,林清羽没说什么。丫鬟走后,不等林清羽询问,陆晚丞便道:“潘姨娘没什么坏心思,怯懦老实人一个,可以给她点面子,日后说不定会去你的阵营。”
林清羽问:“小侯爷从不过问内宅之事,又怎知孰好孰坏?”
陆晚丞半真半假道:“因为我和大瑜的国师一样,能夜观天象,预知未来。”
林清羽:“……”
林清羽嫁入侯门也有段时日了,他知道陆晚丞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对他从无恶意。南安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只有陆晚丞勉强值得他信任。他何尝不想心平气和地和陆晚丞相处,但……陆晚丞正经不过三刻,莫名其妙就信口雌黄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那你夜观天象去吧,”林清羽漠然,“莫在我这讨嫌。”
陆晚丞只当没听见林清羽的逐客令,摆弄着潘姨娘送来的膏药,道:“你还记得我曾经想送给你,却被你无情拒绝的针灸袋么?那个就是潘姨娘送来的新婚贺礼,还是她亲手缝制的。”
林清羽有些意外:“是么。”
潘氏对他屡次示好,真的是一番好意,还是另有所图?
林清羽沉思着,脚踝突然被人握住,抬了起来。他对上陆晚丞的目光,困惑道:“你干嘛。”
“帮你贴药。”
林清羽微微挣了挣:“不需要,放手。”
陆晚丞握着他的脚踝不让他动,笑道:“不用客气,我贴膜很有一套的,保证帮你贴得漂漂亮亮。”
“起开。”林清羽不过用了七分力,就轻轻松松地从陆晚丞手中挣脱开,扶着欢瞳扬长而去。
陆晚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含怨,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林清羽的扭伤养了三日已然痊愈。陆晚丞听画眉鸟唱歌听腻了,又不知道从哪搞了一只八哥来,有事没事调教八哥学舌,叽叽喳喳,甚是烦人。林清羽不堪其扰,带着欢瞳出了蓝风阁,趁着大好的春光,在园子里找了块空地,晒起药来。
欢瞳将药材一一铺开,问:“少爷,蓝风阁的院子那么大,日头又足,我们为什么不在那晒啊?”
林清羽道:“太吵,鸟太多。”
欢瞳笑嘻嘻的:“我觉得挺好玩的,小侯爷一直在教那只八哥喊‘林大夫’呢。”之前少爷不让他跟来侯府,他还以为在侯府的日子有多难熬,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不挺快活的嘛。
小侯爷身份尊贵,又一直病着,府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到他们院子里来,他们下人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小侯爷本身也贼有意思,虽然身体不好,但总能找到他能玩的乐子,对他家少爷还不错。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人晒着药,欢瞳远远瞧见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姑娘朝他们走来,问:“少爷,那是谁啊?”
林清羽抬头看去。那姑娘身后跟着一个嬷嬷,一个婢女,定然是个主子。在南安侯府,这个年纪的主子只有一人——侯府二小姐,陆晚丞的异母妹妹,陆念桃。
陆念桃生得明眸皓齿,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款步姗姗地来到林清羽面前,微微欠身道:“见过大嫂。”
梁氏的女儿,他不想理会。但陆念桃到底是个姑娘,当着下人的面,给点面子也无妨。
林清羽轻一点头,淡道:“陆二小姐。”
陆念桃微笑道:“大嫂唤我念桃便是。说来惭愧,念桃一直想去蓝风阁探望大哥大嫂,可惜大哥尚在病中,似不愿被旁人打扰。今日总算有了机会会面,大嫂果然如下人所说的一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陆二小姐不必如此唤我大嫂。”
“可……你就是我的大嫂呀。”陆念桃想了想,“或者,我唤你林哥哥?”
这两个称呼都让他膈应。林清羽稍作犹豫,决定两权相害取其轻:“那你还是唤大嫂罢。”
陆念桃柔声道:“是。”她看见林清羽身后的药材,问:“大嫂这是在晒药?”
“嗯。”
陆念桃心中一动:“莫非,是给大哥晒的?”
这些药都是他父亲方子上的药材。药方配制极其艰难,每样药材均有严苛的要求,从配药到成药,至少需要月余。他耗费这么多时间精力配药,不过是练手罢了。当然,药成之后让陆晚丞帮他试试药也不是不行。
林清羽没有应声,陆念桃便当他是默认。“大哥的身体自小由张大夫看顾,吃什么药用什么药,均是张大夫说了算。”
林清羽耐心耗尽:“你想说什么。”
“大嫂别误会!”陆念桃似有几分惶恐,“我知道大嫂是关心大哥,想让他的身子快些好起来。只是大哥的身子金贵非常,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的。即便大嫂出生医药名门,若想对大哥用药,还是先同张大夫说一声为好。”
欢瞳不快道:“二小姐,我家少爷既得老爷真传,又在外拜得神医为师。论医术,那个什么张大夫未必如他……”
林清羽隐隐觉得不对,出言打断:“欢瞳。”
欢瞳悻悻地闭上了嘴。林清羽又道:“这药不是为小侯爷晒的,二小姐多虑了。”
“不是为大哥?那是……”
“时辰不早了。”林清羽置若罔闻,“欢瞳,收拾一下,回蓝风阁。”
林清羽回到蓝风阁时,陆晚丞的新宠八哥已经学会了叫人。陆晚丞拎着它在林清羽身边晃悠,一人一鸟一口一个林大夫,叫得林清羽想给他们下毒。
林清羽威胁道:“你再用你的鸟来烦我,我就杀了它炖汤喝。”
“凶巴巴的林大夫。”陆晚丞将鸟笼交给花露,示意她拎出去。“你这么凶,等我死了,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
林清羽冷冷道:“这就不用小侯爷操心了。我一定会娶得良人,清明时携妻带子,去给小侯爷上坟。”
陆晚丞笑道:“那你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我怕我在下面不够钱花。”
“一定。”
约定完上坟烧纸一事,林清羽说起正事,将自己在园中偶遇陆念桃一事告知陆晚丞。“陆念桃几次三番想见你,都被你以各种理由推脱。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是同你说过么,我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桌上放着林清羽刚晒好的药材,陆晚丞瞧着新鲜,手欠地抓了一把,被林清羽一掌打得嗷嗷叫:“这又是‘天象’告诉你的?”
“是啊,”陆晚丞吹着自己发红的手背,“天象说她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不要理她。”
林清羽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有一天——
林清羽看着睡死过去的枕边人,叹气:果然被压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