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靖发了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证据,日期是半年前,市局一枝花的id亲口说的:“不想养宠物,只想结婚。”
【市局一枝花:靖靖,你这样你会失去我这个小可爱的。】
【不要叫我靖靖:不要叫我靖靖!】
【祥子‰☆粉哒哒:要不就叫粉粉吧,可爱。】
【阳春面不爱吃面:就叫二狗子吧,贱名,随主人。还好养活。】
【市局一枝花:明天宴请本群所有人喝下午茶,除了@阳春面不爱吃面。】
【小宽:杨队,我把我那份让给你。】
【市局一枝花:这小孩是谁?】
【阳春面不爱吃面:我们缉毒这边新来的。】
【市局一枝花:明天宴请所有人喝下午茶,除了@阳春面不爱吃面,@小宽。】
【小朱呀:ashe。】
【周美丽就是周莉:妈耶.jpg。】
【祥子‰☆粉哒哒:娘来.jpg。】
【小姚:高手!】
【市局一枝花:小朱啊,涵啊,你可真是我的亲闺女。】
【小朱呀:爸爸,女儿不贪心,只要纪氏百分之零点一的股份就好了,并且保证不和其他兄弟姐妹争家产。】
【阳春面不爱吃面:英文不好,谁给翻译下,ashe,这是个什么石破天惊的好狗名。】
【周美丽就是周莉:嘘!】
【不要叫我靖靖:你们就合起来欺负人吧就。】
……
纪尧抬手撸了撸狗子的头,满脸慈父笑:“以后你就叫ashe了。”
韩惜洗好澡出来,看了一眼手机聊天记录,她点开大图,一眼认出来那只小狗。
因为偷吃烧烤摊上的里脊肉串,腿上被老板打了一下,看起来已经好了,身上也很干净。
她没想到,他会把这只流浪狗抱回去养,还照顾地很好。
韩惜默默读了一遍,ashe,艾希,爱惜。
寓意应该是,好好爱惜它,珍惜它。
这确实是个好名字。
韩惜看了会医书就去睡觉了。
今天的噩梦依然是陷在回忆里。那是一个秋天,三个小孩饿极了,从孤儿院的墙上爬出来,钻到附近的玉米地里,一人掰了一颗玉米,藏在衣服里。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出玉米田,就被看守的村民抓住了。
三个大人围着三个瘦弱的孩子,最大的一个是罗海遥,最小的是韩惜,她那时候只有五岁,抱着玉米瑟瑟发抖。
另一个是个叫六子的小男孩,身上只穿着一件小得不合身的灰色背心,裤子烂得只剩下一条裤腿了。
他天生残疾,瞎了一只眼睛,没人愿意领养他。加上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干不了什么活,得到的食物自然也有限。因为营养极度不良,还没韩惜高。
高大的村民捡起路边的棍子,朝三个弱小的孩子走去。
“叫你们偷东西,怪不得连亲生父母都不要,原来是小偷啊。”
“谁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一根玉米两毛钱,回头就找你们院长要去。”
小韩惜一边哭一边喊:“求求你们,不要告诉院长,我们把玉米还给你们,下次再也不偷东西了。”
罗海遥上去抢大人手上的棍子,一口咬在那人手腕上,那人吃痛,狠狠一甩,将罗海遥甩到了路边石头旁,差点摔到头。
小韩惜将自己手上的和罗海遥那根掉在地上的玉米捡起来还回去,哭着求他们:“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别告诉院长,不然我们会死的。”
其中一个村民抄起棍子:“还有一根呢?”
韩惜看见六子趴在地上,迅速扒开玉米外面的皮,直接啃了起来。
他饿极了,哪怕是生的,也能尝出其中的香甜,正狼吞虎咽地啃着。
为首的村民一气之下,狠狠打了他好几下。
六子趴着,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脸上带着笑,一口一口咬着生玉米,嘴边垂下几丝浅褐色的玉米须子。
韩惜想要跑过去护住他,被罗海遥拉住了。
村民打了几下,气消了就走了。
六子躺在地上,屁股和后背上全是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腿被打坏了。
孤儿院的人出来,将他们带了回去,关了两天小黑屋。
韩惜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六子,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她没打扰他,偷偷跑到厨房,对厨师说道:“乔叔叔,六子快要饿死了,您给他点吃的行吗?”
厨师乔振看了一眼小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麻木了:“没有食物了。”
小韩惜不死心,踮起脚往锅里看:“里面还有。”
乔振将锅子一盖:“我说没有就没有了,要要找院长要去。”
这时,厨房门口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穿得比一般孩子都好,脸上也有肉,头发上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她叫郭莹,是整个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她跟这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
有人说她其实是院长的女儿,因为院长经常搂着她睡觉。
乔振从锅里拿出来一块白米糕给她。
郭莹掰开白米糕,趾高气扬地说道:“给我卷点腊肉。”
乔振打开一个黑色的陶罐子,用勺子挖了几块腊肉出来。韩惜闻到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
郭莹走出厨房,韩惜跟在她身后,哀求道:“郭莹,六子快死了,给他点吃的行吗,只要一点就行了。”
漂亮的女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地咬了一口卷着腊肉的白米糕。
郭莹皱了下眉,将嘴里白米糕吐了出去:“怎么还有肥肉,我最讨厌吃肥肉了。”
韩惜蹲下,如获至宝地将那口白米糕捡起来,跑到寝室,一边喊道:“六子,六子,有吃的了,里面还有肉,你最爱的肥肉。”
寝室没人,灯也关着,光线昏暗。
“六子,快醒了,吃东西。”
“六子?”
韩惜推了他几下,却发现他身上已经没了温度,冰凉一片。
他怀里抱着一根啃光了的玉米棒子,脸上挂着苍凉的笑。
……
韩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早已渗出了汗。她身体微微发抖,大口喘着气。
韩惜镇静了一下,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她一直不知道六子是饿死了的,还是被人打死的。甚至当时还有人说他是自己喝农药死的。
从那之后,她和罗海遥就再也没去偷过玉米了。
此时是凌晨两点钟,韩惜打开手机,将纪尧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了条消息给他。
【韩惜:谢谢你收养ashe。】
第二天,纪尧打开手机,看见韩惜发过来的消息,高兴地在床上蹦了起来。
她不光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还认可了他给狗子起的爱称。
ashe,爱小惜。
四舍五入就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啊。
无辜的ashe爬上床,窝在枕头上,哼了一声。
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一个男狗,要被起一个女狗的名字,一点都不mandog。
或许只有经常被人叫做靖靖的赵副队可以理解他的苦衷了。
纪尧蹦完,盘腿坐在床上,十分淡定地回复。
【市局一枝花:不客气,应该的。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韩惜正在挤地铁,里面人太多了,手机都没法拿,下了地铁才有空回复。
【韩惜:喜欢。】
地铁口有很多卖早点的摊子,韩惜买了块黑米糕,又拿了包豆浆,边走边吃。
收到消息的纪尧在床上滚了几圈,滚到了手机上,一不小心压到了晨起的某处,嗷嗷嗷地蛋疼了一会。
厨师已经烧好早饭回去了,餐桌上整齐摆放着十几道精致的早点。
金黄的鸡肉披萨、皮薄地能看见虾仁的水晶虾饺、三文鱼生菜三明治、散发着清新茶香的茶叶蛋、煎地外脆里嫩的鸡蛋饼和锅贴、鲜榨橙汁、香蕉牛奶……
连旁边狗盘子上都有三道不同口味的狗食。
纪尧吃好早餐,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的厨师,让他以后过来只做一个人的饭量就好了。
苏遥将厨师的电话拿过来:“儿子,怎么乖了?”
纪尧靠在椅背上,看了看吃剩的早餐:“没什么,觉得太浪费了不好。”
他只是突然想起那天在烧烤摊前,韩惜认真地将半截烤玉米收进包里的样子。她说最不应该浪费的就是食物。
“哦,不对,以后过来做两个人的饭量,除了包子,其他都可以。”
纪尧知道韩惜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除了包子。
苏遥女士很快抓住了重点,并且连声音都透着掩饰不了的激动:“同居了!”
纪尧往椅背上一靠:“我倒是想。”
“要迟到了,不说了,拜。”
他起身,迅速将没动过筷子的几样打包起来出门。带到市局,分给办公室的人吃了。
周莉敲了个茶叶蛋啃了起来:“纪队,那个牛奶能施舍点吗,茶叶蛋噎得慌。”
纪尧看了她一眼:“不能。”
说完拿起桌上的一瓶香蕉牛奶走出办公室往四楼法医室去了。
周莉偷偷啧了一声,纪队从不许人动他的牛奶,五星级饭店大餐给抬过来都行,就是不许人动他的牛奶,谁敢打这个主意,就要有被发配去隔壁体育馆跑圈的觉悟。
纪尧将牛奶放在韩惜桌上:“乔江的尸体可以送去火化了吗,他母亲一直在催。”
韩惜点了下头:“该验的都验好了,等小涵缝合好,下午两点钟左右,可以通知家属过来,拉去殡仪馆。”
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谢谢。”
纪尧靠在办公桌边上,看着她:“昨晚没睡好?”
她黑眼圈有点重,脸色也有点憔悴,加上给他发的那条消息是凌晨两点钟。
韩惜站起来,转身倒了杯柠檬水给纪尧:“嗯,做了个噩梦。对了,谢谢你收养ashe。”
纪尧喝了口水,一双桃花眼弯了弯:“你打算怎么谢?”
韩惜抬头看着他:“什么怎么谢?”
纪尧挑了下眉,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韩惜:“我不懂。”
她说话的时候,耳边一缕碎发溜进了嘴巴里,纪尧抬起手来,在不碰到她脸的前提下,帮她将头发撩了开。
他个子高,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偏那眼神又是温柔的,令人无法拒绝。
韩惜侧过脸去,纪尧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她的唇擦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口红擦痕。
她的唇太柔软,又带着温热,他只感觉整个手背都麻了,那道口红印子像一团火,差点灼伤他的命。
韩惜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摆弄橱柜里的瓶瓶罐罐,一不小心碰倒了一罐药水瓶子,堪堪就要砸到地上碎掉。
纪尧探手接住,帮她放回原位:“你慌什么,嗯?”
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慌地一批,差点就没接住。
两人站在橱柜前,身体靠地极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像一团火。
强装镇定的纪尧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耳尖上:“韩惜,你耳朵怎么红了?”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出去上厕所的朱涵站在办公室门口,愣是没敢进去。
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焦灼暧昧了,她甚至都想偷偷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突然,朱涵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蔡局,早!”
蔡局点了下头:“小朱,怎么在门口站着?”
接到通风报信的纪尧从法医办公室出来:“蔡局,早。”
蔡局沉着脸看了纪尧一眼:“你怎么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纪尧认真汇报:“我来看看乔江的尸检,还落下什么没有。”
等蔡局一走,纪尧转头往法医办公室看了一眼,韩惜已经不在橱柜前了,她换上手术服进了解剖室。
纪尧回到刑侦一队办公室:“靖……赵副队,上周三淮海路当街抢劫的案子结案报告下班前发给我。祥子小姚去乔江老家重新走访一遍,包括他读书时候的老师和同学,问询重点放在乔江的个人感情问题上。”
赵靖靖站起来说道:“你怀疑乔江的死是情杀?”
纪尧坐下来,歪在椅背上:“有些邂逅是美丽的,而有些则是罪恶的。只能说不排除情杀的可能。”
办案就是这样,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即使他们要的是大量的无用功。
下班前,张祥回来汇报:“乔江家的邻居那边,没有问出新线索,大家也都说没见过他带什么女人回来过。他的老师和同学,说他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跟人相处,没有恋爱,也没跟学校里的人闹过什么矛盾。”
纪尧打开电脑邮件,看技术部发过来的,乔江近三年来的通讯记录,发现他性格确实孤僻,打出和收到的电话很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乔江的母亲、哥哥身上也都没什么疑点,父亲在五年前得癌症去世了。”纪尧说道,“美丽,乔江父亲的资料邮件发我一份。”
周莉回头问道:“乔振都死了五年了,会跟乔江的死有关吗?”
纪尧沉思了一下:“咱们中国有句谚语,叫子偿父债。”
周莉:“那乔江的哥哥怎么活得好好的?”
纪尧:“我哪知道,问凶手去。”
周莉想了一下:“真是这样的话,那极有可能乔江的哥哥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所以这债才没临到他头上。”
张祥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赵靖靖甩来检验科刚发过来的dna检测报告:“别说,还真是。做笔录的时候乔江母亲没说。要不是纪队让验dna,也没人会想到俩兄弟竟然是同母异父的,至于兄弟俩哪个才是乔振亲生的,已经没法验了。面貌分析上来看,乔江的长相跟乔振更贴近。真相得问乔江的母亲,才能知道。”
张祥赶紧摸出他的笔记本,在上面记录他偶像神探纪队的破案日常。
纪尧看了一眼乔江父亲的资料,上面显示,他二十多年前失踪过六年,而这六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载。
纪尧看了一眼时间:“祥子,下周一上班把乔江母亲请来,重新询问。重点放在乔振和乔江哥哥乔森的亲生父亲身上。”
张祥抓了抓头皮,感觉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看起来像一盘散沙,冥冥中又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着,既不散也不乱。
纪尧站起来,精神饱满道:“下班。”
赵靖靖提醒他:“还有三分钟才下班。”
纪尧算了一下,从三楼办公室到楼下,走安全通道:“晃到楼下,差不多正好。”
赵靖靖:“蔡局就在楼下,掐着时间堵早退的。”又道,“今天这么急着回去,又有相亲?”
纪尧将手机揣进兜里:“你这个同志,瞎说什么呢。今天我家对门搬来新邻居,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吗。”
纪尧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喷了点香水,等了好一会,终于听见对面的声音。
韩惜正在指挥工人往房子里搬箱子,一抬头看见纪尧从对门出来,猛地被他身上的香水味呛了一下。
只见他穿着一件浅紫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皮鞋铮亮,头发像是用了定型发胶,比皮鞋还亮。
韩惜:“你怎么又在这?”
纪尧:“这不在我表姨妈家走亲戚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