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半低着头,捏着帕子在一旁抹眼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着。
“她怎么还在这里?!”顾燕飞不答反问,七个字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悠长。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素娘。
下人们不知内情,自然不懂顾燕飞此言何意,可顾太夫人与顾云嫆都听明白了顾燕飞语含威胁之意。
“……”顾太夫人一时哑口无言。
顾太夫人眸光一闪,压了几分怒火,声音冷厉地斥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懂事了,原来你一直憋着一口气呢。”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素娘?!”
与前世相差无几的训斥声钻入耳中,顾燕飞不怒反笑,身姿笔挺。
上辈子的她,在面对顾太夫人的斥责与质问时,满腔委屈与愤慨不知如何倾诉,彼时的她犹如一个懵懂的幼童,一心希望她的祖母会为她作主。
而现在的她,早就有了答案。
“《景律》有云:掠卖人口者,杖刑一百,黥面,流放三千里。”顾燕飞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反问道,“太夫人以为太祖皇帝所立之律法可有错处?”
“……”顾太夫人紧紧握着手里的佛珠串,眼神阴鸷。
她自然听出来了,顾燕飞这是在拿律法来要挟自己这个亲祖母呢,那意思分明就是,自己若不按家规来,顾燕飞就要按律法办。
庭院中那些残败零落的花木在寒风中簌簌地摇摆着,平添几分压抑与萧索。
素娘已经忘了抹泪,呆呆地抬起头。
她本来以为顾太夫人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一定会帮她,没想到太夫人竟然因为顾燕飞的三言两语就犹豫了。
这下,她慌了,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顾太夫人面目威严,嘴唇抿成了一条冷硬决绝的直线。
顾燕飞连律法都搬出来,可见素娘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病,不如让她出出气,把这件事当家事处置,轻轻揭过。
而且,顾燕飞再不济那也是顾氏血脉,素娘一个下人在她面前咋咋呼呼地,成何体统!
少顷,她不怒自威道:“素娘对二姑娘不敬,拖下去杖责!”
素娘如遭雷击,一颗心急坠直下,脚软地跪了下去,脸色惨白惨白。
顾太夫人一句令下,庭院中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毫不犹豫地行动了起来,一左一右地钳制住素娘,捂上她的嘴,强硬地把人往院外拖去。
素娘六神无主,浑身发凉,四肢虚软,只能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了顾云嫆,眼眶里的水汽更浓了。
这一回,她是真的想哭了。
顾云嫆看着素娘的目光之中充满了一种踌躇不忍的温情,顾盼间,那粉藕般的脖颈勾勒出柔美的线条。
半晌,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温声对顾太夫人道:“祖母,这二十杖打下去足以让人皮开肉绽,素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不定……”
说不定命都保不住了。
直到这一刻,顾云嫆才深刻地明白到了一点,在这个大景朝,主子可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发卖、打杀什么的,全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在这些人的心中,奴婢的命就不是命!
这一点让她难以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