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恐慌到达极致后,顾太夫人又冷静了下来,破罐子破摔地告诉自己:不妨事的,就算顾燕飞知道了又怎么样?!
当年顾家三书六礼聘的是她戚朝安。
长姐只是一个替身,一个连名字都没有替身而已。
就算这件事宣扬出去,顾宣也不过是多纳了一个名为“戚氏”的妾室而已,她戚朝安依然是这侯府的太夫人,她可是有朝廷诰命的。
这是她的底气!
只是转瞬,顾太夫人的心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眼眸幽深地望向了李嬷嬷,吩咐道:“和慕容家的婚事……”
最后的“照常”两字已经到了唇边,却听到了一声清冷玩味的轻笑声钻入耳中。
顾太夫人一转头,就对上了几步外顾燕飞笃定洞悉的眼眸。
少女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让顾太夫人觉得心慌,心脏失控地怦怦乱跳。
世人大都只知冲喜,不知“替身术”。
但顾燕飞知道,而且还知道得相当详尽,就仿佛她曾亲眼目睹似的……
“太夫人若是拿不定主意,就问问祖父吧。”顾燕飞步履轻缓地朝顾太夫人逼近了两步。
那纤长的影子恰好投在顾太夫人的脸上,让她觉得眼前一片晦暗,倍感压力。
顾太夫人下意识地抱着牌位避开顾燕飞。
可顾燕飞的反应更快,斜眼向顾渊使了个眼色,顾渊就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顾太夫人的后方。
顾太夫人一转身,就对上了顾渊幽深的眼眸,那双神似顾策的眼眸。
少年如今身形七尺,已经快与顾策在世一般高了。
这一瞬,顾太夫人不由心生一种“前有狼、后有虎”、被两面夹击的惶恐,看似强硬其实脆弱的心防出现了一道裂痕。
裂痕如蛛网般急速扩散。
顾太夫人一下子慌了神。
果然,顾燕飞果然知道了!
知道那张“替身符”就在这道牌位里,所以她与顾渊才会想要抢这牌位。
这两个人都是长姐的血脉,他们一定是想害死她!
想到这里,顾太夫人狠狠地咬着后槽牙,这一瞬,心里真是恨死顾宣了。
她对他一心一意,此心可表天地,但顾宣却满心都是长姐,知道长姐死后会魂飞魄散,便从自己这里把替身符骗走了,藏在顾氏宗祠里。
这符内有长姐的精血,只要受子孙供奉,被香火日日温养,就能护住长姐的魂魄。
甚至于连他死后,也要悄悄令人把符藏在他自己的牌位里。
当顾太夫人知道时,恨不得把这符撕了,毁了,可是她不能。
她知道,一旦没了这道符,长姐固然再也不能投胎转世,而她借来的寿元也会随之消散。
这意味着她会死!
顾太夫人更为用力地攥住牌位,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悬崖边,前方就是那无底的深渊。
她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
不行。
绝对不可以。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还没有看到她的儿子、孙子飞黄腾达呢!
这侯府定会在她手中再现曾经的尊荣……不,是更上一层楼!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顾太夫人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挤出了四个字:“不用问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到了。
对于顾太夫人而言,一旦起了头后,后面的话就容易说了:“燕飞你说得对。”
在众人震惊复杂的目光,顾太夫人硬声道:“你们的祖父生气了。”
“这慕容家的人实在太过得寸进尺了,分明就不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
“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这几句话她说得无比吃力,说完后,苍老的唇角绷紧如铁,眸光阴鸷。
满屋寂静,诡异而又尴尬的寂静。
顾燕飞直直地看着顾太夫人。
顾太夫人也同样看着她。
祖孙俩相隔不过两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少女无声地撇了撇嘴,似是意兴阑珊。
顾太夫人清晰地从顾燕飞的脸上读出了失望的情绪。
果然!顾太夫人确定了,有些心惊肉跳地想着,他们兄妹果然不安好心,想要害死自己。
她是他们的祖母,他们不敢明着来,就想伺机对自己下手!!
刚刚他们一定是想毁了牌位中的这张符,一定是的!!
“这件事到此为止!”顾太夫人断然道,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又高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