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病血脉相传,而双生子又是在胎中血脉相连的,若有此病,两个孩子应当会同时发病,偏偏许瑶无事。”
“我就算了算……”
于是,顾飞燕算出了他们并非龙凤双生。
也算出了,许瑶应当有一个死于非命的双生妹妹。
韦家三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静静地聆听着,神情复杂。
“原来如此。”卫国公夫人唏嘘地叹道。
韦菀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眼前一片模糊,神情哀婉。
这一夜,她根本难以入睡,睁着眼直到天明,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像是把前面二十几年的泪水全都哭了出来。
“多谢姑娘指点。”韦菀真诚地致谢道,声音嘶哑得宛如被砂砾磨过似的,“我会将她好好安葬的……”
她的神情是那么悲伤,那么无奈,那么自责。
这孩子活着时,她这个当母亲的没好护住她,这孩子死后,她至少要让这孩子重入了轮回,不能让她成了孤魂野鬼游荡人间。
这么想着,滚烫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顺着她的面颊不停地向下滴落……
韦菀哭得柔肠寸断,心痛如裂。
卫国公夫人也暗暗地念了句“阿弥陀佛”,这孩子的死会是韦家与韦菀心中永远的痛,他们也只盼着这孩子能早日投胎。
卫国公夫人心头憋着一口气,定了定神后,接口道:“我与你大哥商量过了,我们把这孩子葬到韦家的祖坟里,在祠堂给她立个牌位,受韦氏香火的供奉。”
一般来说,早夭的孩子都不能葬进祖坟,哪怕是在天家贵胄也一样,卫国公夫妇为幼妹早夭的孩子如此破例,也是他们一片拳拳爱妹之心。
韦菀的眼眶更红了,泪水差点又要涌出,心头淌过一股暖流。
她是遇人不淑,可是她还有娘家人,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事,她的长兄、长嫂都会站在她这边;哪怕她深陷泥潭,他们也会助她脱离这泥沼。
她已经比很多很多人要幸运了。
韦菀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帕子拭了拭了眼角的泪花,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语调艰涩地说道:“许彦说,是他把瑶姐儿的妹妹丢到外头冻死的。”
“他还说,父杀女,依律无罪。”
“说他不过是把个外室子带回来给了正室抚养,勋贵之中,这样的事不少。许珞并没有请封世子,不算以庶充嫡,他不过是因为我膝下无子,怕他娘为难于我罢了。”
“至于昨晚上的事,也只是劫匪劫道……”
韦菀沙哑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
直到昨晚,她才算看清了枕边人,才算知道原来过去这九年,她一直是与狼共枕。
韦菀死死地捏紧了身下的褥子,说出了她思考了一夜的决定:“大哥,我想与许彦义绝。”
“绝,必须绝!”卫国公粗声道,重重地拍案,眉心涌动着浓重的煞气。
对于韦菀的这个决定,卫国公夫妇早有心理准备,或者说,就算韦菀不提,他们也会劝。
这婚必须绝!
韦菀深吸了一口气,力图镇定地又看向了顾燕飞,正色道:“待事了后,我与小女再择日来谢姑娘救命之恩。”
要是没有顾燕飞,她们母女早就在黄泉路上,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恩情,她记下了。
许彦是堂堂吉安侯,超品的勋贵,祖上功绩历历在目。他若是一口咬定那些说辞,卫国公除非是拼着爵位不要了,怕是也不能随便喊打喊杀。顾飞燕其实挺好奇卫国公会如何处置,以她所耳闻的卫国公的性情,十有八九不会咽下这口气。
顾燕飞心中想着,又提点了几句关于立碑与牌位的事,叮嘱他们给那女婴取个名字再安葬,这才启程回京。
想着她是因为自家的事才一夜未归,卫国公夫人很是过意不去,坚持要亲自她回去。
左右也是件小事,顾燕飞也就没坚持,两人在辰时一刻匆匆地骑马上路了。
这庄子距离京城大约二十几里路,不算远,只是道路崎岖,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了京城。
天空中的云层被晨曦驱散,已是日上三竿。
顾燕飞远远地就望见西城门外的官道上,那些行人车马全都被城门守兵驱赶到了官道两边,正中空出了一条道来。
官道上的路人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百姓们引颈翘首地张望着。
顾燕飞缓下马速,抬眼往西城门内望去,定睛一看,一眼看到了几十丈外的一队人马中身穿绯红官袍的顾渊。
顾渊腰背笔直地骑在一匹矫健的黑马上,形貌冷峻,腰跨长剑,警觉地打量着四周,指挥着一队銮仪卫在城门附近清道。
城门内,另一队人马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另外两个青年,往城外的方向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