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楚翊淡淡道,笑得云淡风轻。
他再次执起了酒壶,给自己和顾燕飞的酒杯中分别斟满了酒,话锋一转:“庾家在豫州彭县有一个山庄,在这庄子的后山里,葬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在十六年前被送到这山庄里,后来又生下了一女。”
楚翊一字一句咬得清晰,语调始终带着润物细无声的温雅。
夏侯卿凤眸微眯,手里转的那只玉杯蓦地停下,杯中的酒液起伏晃荡,差点溢出杯沿。
楚翊慢悠悠地饮着酒。
亭子里也就变得寂静无声,唯有亭子外猫与孔雀的叫声此起彼伏。
静默了片刻后,楚翊方才接着道:“这处山庄是庾家给自家留的退路,记在一名忠仆的名下,罕为人知,庄子私藏了金银珠宝、田契屋契、古本古籍,还有本枝的几条血脉……也是庾家最后的家底了。”
夏侯卿依然没说话,徐徐地转着手里那个盛着半杯酒液的玉杯。
丝丝缕缕的阳光穿透薄如蝉翼的玉杯,从侧面也可窥见杯中潋滟荡漾的酒液,如琥珀般晶莹,美不胜收。
“景山。”夏侯卿突然唤了一声,声线中似有一丝沙哑,同时抬手做了个手势。
名叫景山的黑衣少年心领神会,取来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匣子,放在了夏侯卿跟前。
夏侯卿伸出一根手指,将那匣子推向了楚翊,“这是回礼。”
楚翊放下空酒杯,打开匣子一看,里头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绢纸。
“本座从来不占人便宜。”
夏侯卿这句话说得极慢,他的嗓音极为悦耳,这些话由他说出来,尾音上挑,说不出的勾人与妖异,像是山林间的狐媚走入了尘世间。
说话间,他的唇角慢慢地泛起一丝浅笑。
他的笑总是妖魅诡异,令人看着心底发寒,令人觉得不怀好意。
楚翊慢慢地展开了那张绢纸,眼眸半垂地看了起来。
“尊主这位回礼真是有心了。”楚翊低低一笑,在杯中酒水的映照下,黑瞳宛如蒙了一层皎月的清辉。
两人对坐,一人如妖,一人似仙,画风诡谲。
“喵喵喵!”
猫亢奋的声音更激动了,它靠着声东击西成功地再次坐到了孔雀背上。
顾燕飞看着那只嚣张狡黠的猫,听着两人的机锋,嘀咕道:“心眼真多。”
这一个两个,心眼真多!
两个心眼多的人,你来我往,等到双方举杯对饮时,已经是未时一刻了。
夏侯卿在半个时辰后就离开了,而直到黄昏,楚翊才把顾燕飞和猫送回了京城的顾府。
夕阳落下了一半,黄昏的天空越来越昏暗,红霞占据半边天空。
顾府的大门口,顾渊早就等在了门后的庭院中,一脸郁闷地透过敞开的角门望着顾燕飞在府外笑盈盈地和楚翊道别,才慢悠悠地策马进了府。
“大哥,”顾燕飞策马来到顾渊跟前,翻身下了马,一边摸了摸鸿羽修长漂亮的脖颈,一边笑道,“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这还不到申时呢。
顾燕飞回来前,顾渊的心里有很多话想说的,此刻面对妹妹时,那千言万语化成了干巴巴的一句:“我今天休沐……”
大皇子今早临时放了他一天假,本来他高兴得很,早上出宫回府的路上就在琢磨着他今天可以带妹妹出城踏青,可他回来才知道妹妹早被拐出去玩了。
大皇子分明是故意不带他!
顾渊眼角抽了一下,回想着方才妹妹与大皇子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样子,他的心情更复杂了,颇有种妹妹快被抢走的心酸。
顾渊忍不住上前了两步,动作温柔地摸了摸顾燕飞柔软的发顶。
这一凑近,他才看到那只三毛猫正躲在顾燕飞那件斗篷的兜帽里睡成了一团毛球,心中一软,突地冒出一个念头:这猫这么黏妹妹,怕是也要跟着妹妹陪嫁的。